玫瑰留余香
文/陈振丽
女子不爱花的应该是少数吧?区别在于有的喜欢赏花却懒得栽种,有的既爱花又勤于自己培育。我当然是后者。
曾经很是喜欢《红楼梦》中的“葬花吟”。常诵常唱更觉得花开花落是个短暂的瞬间,但我不悲伤。花开有花开的美,花落有花落的潇洒;
看到飘落在地的花瓣,我倒是不忍心把她们埋葬,常要拣起来,成形的夹在书里,散瓣的放到容器;时过境迁,只要你不抛弃她们,这些花瓣依然在。即便已不是花开时那般娇嫩艳丽,变成了锈色、咖啡色,但它们依然留着自身具有的淡淡的清香。
有一天,我在打开书的霎那,掉出一朵还带着茎的玫瑰花。花朵虽已压成扁状,但瓣叶还很分明。我迫不及待地闻闻,哇!还留有余香呢!
这和你发现一张旧衣袋里的“大团结”感觉可不一样,钱的性能也只能让你有点实用感,那是功利性的;而花的标本会让你产生回味与联想,令你愉悦。
前几年,在深圳的家院里,我曾经移栽了一棵月季花,当时我是把她当成玫瑰花的。因为她们的花儿很相似,并且也是由相似的绿叶托出,很能显示红花需绿叶配的景象。而且她们都有刺,这刺虽也扎过我的手,但我很赞美她们长刺的祖先,赋予她们一种不是可以轻易冒犯的傲气。
这棵花长得不是很快,但也架不住亚热带气候给与她们的厚爱,不觉已冒出很多枝蔓。我不像花工那样修剪,而是任她们自由生长。因为我相信,她们能长出对付随意采摘她们的刺,必然也会自我修饰自身的造型,也因我更崇尚自然美。
不管大家怎么告我这不是玫瑰,我的心依然把她们当成了玫瑰。无非月季花是活血化淤类,玫瑰属于理气类;直立灌木的玫瑰花性格我喜欢,而常绿灌木的月季花更适合我这种外行来培育。
她们很争气,在园子里匍匐了一大片,朵朵花巧妙地安插在绿叶中间。不知是每朵花在冒花骨朵时就选中了如意郎君,还是绿色君子自幼就觅到了童养媳,是那般和谐、那么幽美。
初冬,我把老枝剪成很多小枝,沿着院边插下去,再经过我一冬的加盖药渣、洒旧茶、浇淘米水,初春就长出许多新枝芽。
到了夏天,有的已经开出一朵花,有的正在孕育花骨朵,就是那些还没见有花蕾的也是不卑不亢、平静地按自己的方式成长。她们应该知道人类,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生养,何况她们还属于植物。
我对开出艳丽之花的怜惜是,从不舍得摘一朵;对那些未开花的常常还给她们吃偏饭。她们若永远无花可开,我也绝不另眼相看,毕竟她们为绿了院子而努力生长着。有时一连几天干热无雨,有时又接二连三的台风暴雨,但她们并没有多少恐怖。雨过天晴后,马上就伸出鲜绿的茎叶、绽开美丽的花瓣;
我还异想天开,没准儿她们哪天在根下偷偷恋爱了,还会摇身一变开出真正的玫瑰。
情人节,女儿拿回一支真玫瑰。是他爱人送的,可她又要把玫瑰再送给我。
我说,这等于情人节,女婿送给丈母娘玫瑰花。全家人被我逗笑了。笑声中我把那支真玫瑰插在饭桌的花瓶里,说,还是放这儿让大家共享吧。
晚上大家入睡后,我有些睡不着,觉得今生似乎没有得到过真正送给我的玫瑰花。那年代别说送花了,对象送我一顶上海刚时髦的风雪绒线帽,天蓝色的,我都当成重大事件请示了家长——八路舅舅;
就算送我花了,我敢要吗?“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的祖训已在我脑海根深蒂固。何况谁又敢冒着天胆送我花儿呢?好像收了人家一点什么礼物,就像嫁了人的感觉。与其说玫瑰花带刺,倒不如说当年的我是个刺玫……
但我还是睡不着,很想体会收到一朵人家送给我玫瑰的心情,那是种什么滋味?忽然我想到了院子里自己培育的“玫瑰”。我为何不自己送自己一朵玫瑰花呢?
我到园里狠心第一次摘了一朵带茎叶的“玫瑰”,插到瓶里,放到我的床头柜……
这朵“玫瑰花”虽已干枯、变色,成了书签标本,但她是我曾经送给自己的一朵放心的玫瑰花。
我依旧把她夹在书页里保存,就为她带给我的这点激动和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