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洛神赋》，将曹植的才情横溢到淋漓尽致，千古绝唱不犹过

曹操酷爱文学,他的几个孩子也受到他的熏陶,从小就特别喜欢文学。在几个孩子中,他最喜欢三儿子曹植。曹植从小跟着他在战乱中度过了童年。六七岁时,曹植就跟着父亲的文学侍从学习,而且经常进入他的营帐和书斋,阅读书籍和写作诗文。曹操见儿子好学不倦,除了自己抽空进行教育之外,还请了一些当时的文学名士为儿子辅导。

而曹植也的确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他的聪颖日渐显现出来。曹操曾在漳河建造了一座铜雀台,极其壮丽,又遍选天下美女以充其中。不久之后,他又命曹植作赋一篇以记之。曹植不假思索,挥笔便写,顷刻间就写成了《铜雀台赋》: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曹植将此赋献与曹操,曹操大喜,曰:“吾子天成也。便欲立曹植为太子。一日,曹操忽令曹丕、曹植各出邺城门。待二子去后,却密使守城人休放二人出城,要看二人如何应对。曹植问谋士杨修:“德祖,父王命我出城门,该如何才好?”杨修笑道:“此乃魏王欲试汝兄弟二人才智高下矣。你今奉王命,谁敢拦挡?如有阻挡者,世子可立斩之。”

曹丕到了城门口,被守城将士挡住,只好回复曹操。不一会儿,曹植至门,门吏挡住了他。曹植怒喝道:“我奉父王之命出城,如箭离弦,何人敢挡!汝一竖子,敢违反吗?”说完,曹植拔剑斩之。曹操听到三子曹植杀了门吏,不仅不恼,反而抚手大笑曰:“好三儿!”以是知曹植多能,遂召而问之。曹植对曰:“出于胸衿也。”

曹操心中大喜,以三儿伶俐聪明,欲立他为太子。身旁百官上下也无不以太子目视曹植,而不以长子曹丕为然。曹操常以经国治军之道来问曹植,每次曹植都是对答如流,其中治国安民之道尤中操意。曹操心中甚是满意,却又有些疑惑。

后来,曹丕买通了曹植的左右侍从来密告曹操。原来,又是谋士杨修替曹植做了数十条答教。曹操大怒,骂道:“这个匹夫!安敢欺骗吾儿,来戏弄于我!”此时,曹操已有杀杨修之意,只是怕人议论,才强自隐忍下来。但从此以后,曹操就不再喜欢三子曹植了。

有一次,曹植与侍从们喝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喝得酩酊大醉,稀里糊涂地便乘了曹操的车子驶出了司马门。途中的人们,包括一些朝中大臣,皆以为是曹操出行,便慌忙伏道而迎之。至返,方才发觉是曹植,遂告知曹操。曹操听说后,大发雷霆道:“吾无事不出此门,欲以取信于诸侯也。汝黄口小儿,竟如此无礼。来人,与我砍了子建首级!”

众官苦劝方止。自此,曹操再也不喜曹植。曹植见王位已无望,便更加放浪不羁,日以饮酒、赋诗、击剑为戏;又加以杨修因“鸡肋”一事为操所杀,便更加消沉起来。

建安二十五年(220)春正月,曹操死于洛阳,时年六十六岁。曹丕被百官推为魏王,即传令旨,改建安二十五年(220)为延康元年(220),葬曹操于高陵,谥号武祖。这时,相国华歆奏道:“鄢陵侯曹彰交割军马,已赴平国去了。只有临淄侯曹植、萧怀侯曹熊,此二人坐视不来奔丧,理当问罪。”曹丕遂传令旨,即差二使往二处问罪去讫。不几日,一使回报道:“萧怀侯曹熊惧罪,已自缢身死。”曹丕大哭,急令厚葬之,追谥为萧怀王。又一日,另一使回报道:“临淄侯曹植常与丁仪、丁廙酣饮美酒,并不来奔丧。臣传王旨时,植只是端坐不动。丁仪骂臣道:'且休胡说!昔日先王在时,欲立吾主为太子,被谗臣贼子所阻。今王丧未及旬日,便欲问罪于骨肉也?丁廙又道:'据吾主聪明冠世,下笔成章,自然有王者之大体,今反不得其位。你们这些庙堂之臣,皆是肉眼愚夫,不识得贤士圣人,与禽兽何异也?’曹植听二人之言,遂大发怒气,叱武士将臣乱棒打出。

曹丕闻之大怒,即令大将许褚率领三千护卫军,火速擒曹植前来。许褚遂领兵飞奔临淄而去。比及临淄,先遇守关偏将,被许褚立斩,直入城中,口传令旨,无一人敢挡其锋锐。径到府堂之上,只见曹植并丁仪、丁廙等人皆醉倒,报者不得见

许褚将他们一律捆缚起来,载于囚车之中;又将临淄大小属官尽行解往邺都,入见曹丕。曹丕大怒不止,即下令旨,将丁仪、丁廙等人一并诛杀。二人亦是面不改色,大骂不止。却说宣武皇后卞氏听说已生擒了三儿曹植,不由心惊胆战,举止失措。急欲出手相救时,却听闻已杀了丁仪等心腹。

曹丕见母后出殿,慌忙请母后回宫。卞氏哭道:“你弟弟曹植平生嗜酒放肆,醉后疏狂,盖因胸中之才故也。你不念同胞共乳之情,怜此一命?吾至九泉,亦可瞑目也。”曹丕忙答道:“愚儿亦是深爱其才,安肯造次废弟?此欲逆其性也。母亲勿忧。”卞氏乃含泪谢之。曹丕出偏殿不朝。相国华歆问道:“刚才莫非是太后劝王上勿废子建吗?”“是啊。”“王上,子建怀才抱智,终非池中之物也;若不早除,必为后患啊。”

曹丕把头一低道:“可是,我早已答应过母后了。”华歆却道:“人皆言子建能够出口成章,臣却未深信。王上可召子建入殿,以才试之,若不能,即杀之;若果能,即贬之,以绝天下文人之口可也。此亦可堵太后之口。”曹丕点点头,遂召子建入内。曹植心中惶恐,拜伏请罪。曹丕道:“你倚仗文才,竟敢无礼?以家法,则兄弟;以国法,则君臣。昔先君在日,你常恃文章,吾却深疑你必用他人代笔。今令你七步成章,若果能,则免你一死;若不能,则二罪俱罚,决不轻恕于你!”

曹植在殿中行了七步,其诗却已作成。诗道: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闻之,不由潸然泪下。其母卞氏在殿后道:“你又何必逼弟之甚也?”曹丕也慌忙离座,告道:“国法不可废也。我身为天子,于天下无所不容,又何况骨肉之亲?”乃贬曹植为安乡侯。曹子建叩首谢恩,出殿上马而去。实际上曹丕欲杀三弟曹植也不全是为了他不来奔丧、无视国法,因为他本来就知道曹植豪放不羁;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曹的妻子甄氏。

甄氏,乃河北省无极人,上蔡甄县令之女,生于光和五年(182)十二月丁酉日。其母张氏怀孕后,忽于一夜梦见一位巨体仙人,衣袂飘飘,手中执一玉如意,立于其侧守护,似怕有异物相犯。张氏临产之时,于恍惚间见数位仙人入房,以王衣盖己体,张氏遂生了甄氏。不料,甄氏三岁时,父亲暴亡。一日,江湖相士刘良过甄府,见甄氏于中庭玩耍,遂停步注目良久,说道:“日后此女之贵,乃不可言。”

甄氏自小至大,并不好戏耍,十分文静,与家中诸姐妹大是不同。甄氏八岁时,门外来了一帮耍杂技的,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家中人和甄氏诸姐妹皆登阁观之,只有甄氏纹丝不动地待在闺房中。她的一个姐姐很是奇怪,问道:“门外走马为戏,老的少的那么多人,你就是不喜欢出来看一看,这是怎么啦?”

甄氏答道:“嗨,这又岂是咱们女子所看的?”此后,家中人对她另眼相看。甄氏九岁时,又极喜读书写字。不过十岁,已将家中藏书尽皆读遍,又喜替诸兄长磨墨洗笔。兄长问道:“你学习女工,却为何又来读书写字?你想当个女博士吗?”甄氏却笑着回答说:“我要个女博士又有何用?古之贤者,未尝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己诫者。若是不知书,又怎么能懂得兴衰成败的道理呢?”诸兄听了此话,皆大为叹服。后天下诸雄并起,兵荒马乱,加上又有饥馑,百姓皆卖金银珠玉等各种宝物。甄家是当地一大巨富,便大加收藏这些东西。甄氏尚未成年,却极具见识,对母亲说道:“现在外面那么混乱,要这么多宝物有什么用呢?这不过是取祸乱的根子罢了。匹夫为罪,怀玉为罪。左邻右舍都没有粮食吃,饿得不得了,咱们不如以谷物赈借给亲族邻居们,广施恩惠,也多一条后路。”

此言一出,举家皆称其贤。甄氏十四岁时,其二哥死了,家人大恸。为了安慰新寡的嫂子,甄氏事嫂极尽其劳;抚养侄儿,慈爱得仿佛母亲一样。甄氏的母亲对家人极为严厉,对家中的儿媳也是一般待遇。一天,甄氏对母亲说道:“二兄不幸早终,只留下二嫂年少守寡,也幸亏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来延续甄氏血脉。二嫂本来心中就非常痛楚,若母亲再加责罚,她找谁诉苦去呢?以大义言之,待之当如妇,爱之宜如女。母亲听了这些话,心中很是感动,双泪长流,于是对新寡的儿媳很是怜爱,还让甄氏和她同居一室。

建安中,袁绍的中子袁熙娶甄氏为妻。婚后不久,袁熙出守幽州,甄氏不能随任,便留在冀州侍奉婆母。建安八年(203),曹丕随父破了冀州。曹丕先领随身亲军,径自到了袁绍家中,下马拔剑而入。有一将军挡住了曹丕去路,说道:“世子留步,丞相有命,诸人一概不许入袁绍府中。曹丕怒叱一声,喝退那将,提剑步入后堂,却见两个妇人相拥而泣。曹丕本是行伍出身,脾气暴躁,见二妇人啼哭,便欲拔剑斩之。忽见红光满目,遂按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年纪较大的妇人告道:“妾乃是袁绍将军之妻刘氏也。”

曹丕的注意力早已放到了另一女子身上,又问此女何人。刘氏道:“她是我次男袁熙之妻甄氏。因次男出镇幽州,甄氏不便远行,故留在家中。曹丕走上前去,扶起此女子,见其披发垢面,却也掩不住天生丽质,便以衣衫擦拭其面而观之,见甄氏玉肌花貌,有倾国倾城之色,遂对刘氏说道:“我乃是曹丞相的儿子,保你家无事,你不要有什么忧虑。”曹丕按剑坐于堂下,乱军无敢入袁府者。袁氏一家遂安然无恙。却说曹操统领众将入冀州城,至袁绍府门前,问道:“谁曾入此门来?”守门将回答说:“世子在内。”曹操心中有些不快,唤出曹丕不责备他。这时,刘氏出拜:“非世子不能保全妾家,愿献次男之妇甄氏为世子执箕帚。曹操笑道:“且唤出甄氏来。”刘氏便领出甄氏拜于曹操面前。曹操视之,说道:“真是吾儿妇也!”遂令曹丕纳之为妇。

麻烦就出在这儿。甄氏容貌绝世,有西子再生之态;而曹植则是才高八斗,卓立不俗。又加之曹丕整日为军国大事所扰,少对甄氏爱抚。相比之下,竟显得不如曹植对甄氏的情深意浓。曹植贵为皇族,经常出入后宫。他与甄氏虽然相差十多岁(甄氏大),曹植对这位嫂子仍不免产生爱慕之情,甄氏对小叔子亦是情意绵绵。

时日一久,曹丕大为恼火,严禁曹植踏入后宫。甄氏和曹植分离后,心中悲苦异常,乃作一首《塘上行》云: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索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其实早在曹丕纳甄氏以前,曹植便曾求娶甄氏,却未能如愿。而曹丕终乘乱纳甄氏,曹操亦点头许之。曹植与甄氏终成遗恨。却说曹丕见了《塘上行》一诗,心中大怒不已。其时正巧又出一事,遂令曹起了废弃甄氏之心。

黄初二年(221),曹丕又纳安平广宗人郭永之女为贵妃。郭贵妃容貌极美,其父曾夸曰:“吾女乃女中之王也。”故郭贵妃号曰“女王”。自从曹纳之为贵妃后,甄氏逐渐失宠。郭贵妃欲谋正宫,与幸臣张韬商议。某日,曹丕忽然生病,郭贵妃即令张韬刻一桐木偶人,上面又写了曹丕的年命。郭贵妃亲自拿了木偶人,呈与曹丕,说道:“适才妾在甄氏位下掘得此物,系魇镇陛下之用。”

曹丕见之大怒,又加读《塘上行》一诗,遂不究其真假,将甄夫人勒死于冷宫之中,而立了郭贵妃为皇后。次年,曹植与弟弟曹彰、曹彪同朝京师。不料,就在辞别曹丕的前一天,任城王曹彰却莫名其妙地死于宫中。曹丕亦令曹植于次日回封地。在送行宴会上,曹丕把甄氏生前用过的一个金缕玉带枕拿出来给曹植看。曹植想起甄氏生前种种情状,睹物思人,大为感伤,不觉眼中泪下。曹丕此时心中亦已悟甄氏之死实系郭贵妃之故,也不由感叹不已,遂把金缕玉带枕送给了弟弟曹植。

曹植悲喜交加,辞别曹丕,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似不知身在何处。是日黄昏,抵达洛水。忽然,曹植看见前面有一美人,飘飘似游龙惊鸿。他赶紧询问御者:“你看见那个美人了吗?她是谁呀?长得如此美丽!御者奇怪地说道:“我没有看见什么呀。不过,我听说,河洛之神,名叫宓妃。您所看见的,大概就是她吧?我们这些人是看不见她的。曹植心中悲喜交加,他恍惚听见宓妃说:“妾乃甄氏也,东阿王还记否?我本托心于君,孰料事终不遂,而为帝赐死。上帝怜我,令我为洛水之神,号曰宓妃,以候君也。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之物,前与五官中郎将,今与君王。”待曹植再定睛细看时,哪里还有甄氏的影子,似乎刚才只是一个梦。曹植心中大恸。

不久,曹植便写了一篇思念甄氏的赋——《洛神赋》他一面流泪,一面在洛水之滨焚烧这篇赋,似乎又看到了甄氏那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的美妙身姿。一片落叶飘落下来,落在曹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