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的味道 ‖ 吴玉平
丈母娘的味道
文:吴玉平 | 图:来自网络
结婚后的第六年,我才第一次见到了岳父岳母。
岳父岳母生活在四川美丽的渠江边上,靠打渔种田为生。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只有条件好的家庭才能通上电话,因此,书信便是我和岳父岳母唯一的沟通方式。有时候一封信要走半个月。但就是这种原始而古老的沟通方式,成了我和岳父岳母之间牢固可靠的沟通纽带。
我和妻子在深圳从相识、相恋到结婚,岳父岳母从未提过任何条件。在没有见过面的情况下,岳父岳母寄来了办理结婚手续所需要的各种材料,在结婚方面完全尊重我们的意见,叮嘱我们结婚要从简,如果时间紧就暂时不要回来,等时间宽裕了是再回来,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比啥都重要!
嫁女无需媒证、不收彩礼、不办酒席、未见过姑爷的面,在物欲横流的当下,允者几人?岳父岳母那婆婆妈妈的叮嘱、老实巴交的语言、皱皱巴巴的书信、歪歪扭扭的字迹、默默无声的理解和支持,在我心里,是打破婚嫁习俗枷锁的钥匙,是人世间最昂贵的陪嫁品。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从无休止的叮嘱声中,我感受到了丈母娘的味道,是一种牵挂的味道。
结婚后的第六年,我第一次和妻子到四川探亲,当岳父开着渔船载着我和妻子渡江到家时,岳母早早地支起了炉灶,烹煮腊肉的味道满院飘香。
考虑到我是北方人,在烹煮腊肉的同时,煮了一锅白水面。虽然面的味道不像北方人煮的地道,但浇一勺腊肉汁、再拌点剁椒和蒜蓉,吃起来更有一种独特的风味。从此,我开始喜欢上了腊肉和辣椒的味儿,正因为在岳母的灶头吃惯了腊肉和辣椒的味儿,以致于和妻子共同生活的这么多年里不再有南北生活上的差异,吃啥都能吃到一起。
自探亲起,我感受到了丈母娘的味道,是一种和腊肉一样味道浓厚却又甚为独特的母爱味道。
每年过年,我都会拖家带口驾车到四川看望岳父岳母。岳母每天最早起床,背起背篓到田里采摘,摘回满满一背篓时令蔬菜。
临走的时候,岳母会吩咐岳父,将腊肉、腊肠、柚子、糯米粉等装满我的轿车后备箱,站在江边,微笑着为我们送行。挥手的身影倒影在江中,定格在我心里,成为我欣赏过的最美图画。
我在新疆工作的日子里,岳母考虑到我一个人远在他乡,就将自家做好的腊肉用保鲜膜包裹、抽成真空后寄到了新疆。我收到腊肉后,约了郭海东、鹏飞、小胖子一起就餐。
海东是青海人,因出生在海东市,故其父取名海东。鹏飞和小胖都是庆阳人,鹏飞因性格刚毅,都叫他“大屌”;小胖子长相正如绰号,长得憨憨的。这几位老朋友在公司从事管理,是爱吃肉的主儿。当一盘腊肉端到餐桌上时,大伙儿赞不绝口,并问我从哪儿弄到这么地道的腊肉。我打趣地告诉他们这是我丈母娘的味道时,餐厅里充满了笑声。
在远方漂泊讨生活的日子里,我同样能感受到丈母娘的味道,是一种能让我少了惆怅多了快乐、少了枯燥记住乡愁的味道。
2020年春节,我和往年一样带着家人驱车入川,岳母仍然和往年一样烹煮腊肉。饭后,摘来一背篓红薯,用水冲洗后,拿起菜刀一刀一刀地削成块,再投放到猪圈里喂猪。每年过年前杀上两头猪,做好腊肉之后,便又立刻转入下一年过年猪的喂养计划中。因为熏制好的腊肉,只有少量的给自己食用,多数用来待客并寄给远方的亲人。因此,喂养年猪的工作一刻也不能停下来。
这次,岳母削砍红薯的动作大不如以前,视力严重下降,她一头花发、佝偻着身躯,一手拿菜刀一手拿红薯,将红薯拿到与眼睛仅有二十厘米的位置才能看到并削砍。动作缓慢但削砍得很准确。看着这一幕,我心里泛起阵阵酸楚。因全国疫情爆发,当天晚上,岳父岳母为我装好行囊,在黎明时分我开始驱车返回甘肃。
回到甘肃后,我们一家开始自行隔离。隔离期间,岳母的腊肉成了一家人难得的上等菜品,是我隔离期间足不出户的食物保障。
今年春节前,因疫情形势之需,我和家人无法再入川探望。但岳母催着岳父,扛起两蛇皮袋腊肉,通过快递寄到了甘肃。
除夕的烟花照亮了天空,年夜饭的餐桌上多了香喷喷的腊肉。我坐到餐桌前,岳母削砍红薯的身影一次次地在我脑海里浮现,每次都浮现得那么清晰、那么让我泪目……
在特殊的日子里,丈母娘的味道从来没有缺席,她撞击着灵魂、让人无限酸楚。七尺男儿虽铮铮铁汉,然而,在丈母娘的味道里唯有折服!这是一种没有基因但能和亲娘画上等号的人间大爱,是一种更独特的母爱。
丈母娘的味道,是牵挂的味道、母爱的味道,是让人心酸的味道,撞击灵魂的味道。这味道在岁月中沉淀,越发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