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李新：雨放晴好采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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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长不短，不急不慢，不大不小，间间断断，淅淅沥沥差不多十天半月了。山林里粗大的松树干上都潮润出了一层薄薄的绿苔藓，盖满落叶的林地已经润泡得如同刚刚出锅的馒头，可以嗅闻出极其诱人的、香飘飘的、蒸气腾腾的味道儿来。
这是中秋与白露间的一场透山雨，早已将大地滋润得要溢出油来，凉悠悠的氤氲气息中包裹着温暖的意蕴。当秋雨停歇，天空放晴、和风飘荡、阳光沐浴时，菌丝便游移开来，山林间的蘑菇便滋滋地冒长，一个劲儿地从腐枝败叶掩盖的沃土里拱出来，撅起粉嫩嫩的嘴儿汲风含雨，在灵气满溢的山坡间卯起劲儿地长出或黄或乌的伞状朵儿来。
我们当地人把大地奉献给人们可以食用的一种野生蘑菇统称叫做“黄丝菌”。这“黄丝菌”蘑菇那可是记忆中镶嵌了最浓情蜜意的饕餮美味呢。
“走，捡黄丝菌去”。每逢秋雨过后的周末，小时候我和三个妹妹生活在大山旮旯里时常惦记着“黄丝菌”的美味，只要说是山里长满了黄丝菌，我和妹妹们便猴儿似地穿山钻林采蘑菇，不消一个时辰，一人一手，满满竹篮的“黄丝菌”蘑菇便提了回来。韭菜炒黄丝菌、清汤黄丝菌、土瓦罐炖黄丝菌……母亲总是变着花样弄着我们吃。要知道，这黄丝菌特有的香是甜甜的香，其甜而不腻，香而不浓，只要是嗅着味儿了，保准你垂涎欲滴。趁出锅的黄丝菌还是热气腾腾的时候，偷偷地夹上一小朵塞进嘴里尝尝，鲜、嫩、滑，入口即化，糯软软的香味，丝丝沁心，实在是回味无穷。这让你不得不赞叹，这真是大地奉献人类最好的一种美味。
那时候，山村大山里的黄丝菌有时生长得特别多，实在吃不了，母亲便将黄丝菌晒干了存放起来。待到过年的时候，烧几片大肥肉吃，那可是扎扎实实解了我们姊妹的馋嘴。
进城了，我和妹妹们都在城里安家落户，各自的孩子已经是我们青春年少的模样，只是好像没有那时山里娃儿特别的矜持和无畏的淡定。秋雨放晴后的街头巷尾，“黄丝菌”蘑菇突然间涌现在城区菜市场里，价格不仅至少贵过肉价2倍多，还俏销得不得了。大酒楼和小餐馆，都首推黄丝菌为食令招牌菜。住山城郊外的村民王大叔还告诉我，他和老伴能在一个雨水适宜的秋季进山捡黄丝菌到城里卖，竟然可以弄出万把块钱来。妹妹说，看着这贵过牛肉价的黄丝菌，还真舍不得花上百来元的银子买来尝鲜。况且今天生长在城里的孩儿们闻着那散发山泥土气息的蘑菇，还不晓得这是那儿长出来的呢。
其实，从心底里而言，我知道，妹妹和我一样，那记忆中的馋劲早已回到了生我养我的乡村大山里。享受这么好的美味，应该是一件必须亲力亲为的事情，那才是能体味到生活的获得感。
“晴天了，明天去捡黄丝菌吧”。我和三个妹妹就这样不约而同地邀约了。
进山的兴奋和冲劲，真不比年少时差。80后的小妹正身怀六甲，噌噌地登上了半山坡，实在乏力，只好原地步行画圈圈等我们，嗅闻洁净的山风，脸上泛出的乐意劲儿早已绽放得犹如松果吐籽一般畅快。小妹夫和二妹夫勇于护驾，上山开路，还不忘低头寻找蘑菇。到底是山里娃长大的，两妹妹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弓着腰身蹿进松树林里，目光如炬般地在松针、柞树叶掩盖的腐植层里搜寻黄丝菌。
雨后朗晴的光辉在一片浓黑的松林中流动，找寻接近落叶色彩的黄丝菌蘑菇，是需要耐心也更需要细心的。莹莹的天空下，墨绿如黛的大山充满了凝静，先于我们之前进山采蘑菇同城的男男女女兴奋地告诉我们“捡黄丝菌的人好多哟，我们刚刚找到了十几朵呢”。进山采蘑菇的我们，如同长长的竹竿突然拍打着平静的秋水，一下子打破了山峦的超逸与庄重。
一路呼应间，二妹夫眼尖手快，很快便发现了几朵黄丝菌，乐得大家趁势朝山林间加速推进。随季节而生的黄丝菌，是汲取了天地精华的生灵。在褐黄色的松针间、淡灰色的草丛中、泛绿的苔藓边，这娇嫩得一碰就要碎的生灵，如朵朵伞花一样静静地撑开身影，或聚或散，个个张着羞涩脸庞，散发出一丝丝、一缕缕山土味儿的清香，诱惑着人们争先恐后进山采摘。
身影在松林中穿越，一路仔细搜寻，轻脚蹑手，彷佛很担心动作稍稍大了点便会惊走了这宝贝生灵。快乐进发的步伐相伴着喧哗欢笑，不时惊起树上稳栖的禽鸟；踏荆棘寻蘑菇，我们虽收获的黄丝菌不多，但大家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孩提时爬山坡、蹿林海的那股劲头儿，不停跃动的身子，在山光松影的重叠下，如诗如画，妙不可言。
穿越松林两个多小时，我和妹夫竟也采拾了些许大如茶盖、小如铜钱的一捧黄丝菌，心里早已是满满的成就感。小时候特别会采拾蘑菇的大妹、二妹跟在我们身后一个黄丝菌也没采拾到手，人却已是累得满头大汗，气踹吁吁，尽管力不支体时，脚下打滑还摔了几跤，可心里是乐滋滋的。突然间，妹夫发现一朵鲜嫩的黄丝菌，兴奋而揶揄地朝二妹妹喊着“快过来，瞧你怪可怜的，这一朵黄丝菌让你来亲手采摘，也好过把捡蘑菇的瘾呢”。二妹小心翼翼地从松针叶缝间扒出一小朵黄丝菌不停地欣赏和自嘲时，把我和大妹逗笑出一拨一拨的眼泪来。
时近晌午，好不容易钻出山林来，衣服早已糊弄成了大花脸，手也被利刺划伤，这对于我们的快乐而言，一切的脏累和疼痛，根本就不成为事儿呢。
人生路途中，乐意付出汗水，方能赢得无比喜悦，也正是这采蘑菇饱口福的一件趣事儿可以诠释了。感受生活轨迹中的应召与轮回，所有的记忆、结果、趣味、过程等等，实在快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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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作者 -
李新，男，湖北大悟县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化工作家协会会员、记者、高级企业文化师(国家一级)。刊物发表作品逾200万字，部分作品入选文集、年鉴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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