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餗《日月如合璧赋》技法解析 张秀东

日月如合璧1赋（以“天地交泰2，日月贞明3”为韵）  贾餗

格天4之功兮，不宰5而成；丽天之象兮，乃合其明6。躔次7无差，乃可立圭8以辨；贞符既叶9，必俟重璧而呈。于是曜阴魄10，腾阳精11。将周旋而一体，异远近之相倾。时也万类昭融12，四方清泰13。激朝辉之杲杲14，发夜色之蔼蔼。悬异象于人间，吐荣光于天外。挺连城之价，谁敢指瑕15；居匹夫之怀，非同贾害16。金乌17共色，玉兔18增鲜。丽万室兮瑶台19共美，泛千林兮琼树争妍。变方流于斜汉20，叠圆影于遥天。落照西沈，若欲抵于昧谷21；澄晖东上，又如返于虞泉22。荧煌23异质，烛燿24非一。抱珥25之彩潜销，如圭之容暗失。于以表元象26，明阴骘27。瑞至德于尧年28，契昌期29于汉日30。懿其经纪31不忒32，明宵有程33。联彩徘徊，似有求于潘子34；双形宛转，若可赐于虞卿35。既同道以吻合，亦相推而运行。见乎天则一人有庆36，比于玉则百度惟贞37。矧38今冯相观祲39而罔愆40，羲和敬授而无阙41。将冥照42于幽昧，在宣精43于日月。是以灵符必集，休祜44可包。不缩不盈，自契于三年之闰45；无偏无党，何忧乎十月之交46。岂止合采呈姿，和光效异。陵珠星47而掩缛48，透洛水49而增媚。东西并耀，疑夹镜于长空；升降相沿，异藏珍于厚地。然后操觚进牍50，赋邦家之盛事。

用韵句法用典技法分析：

    此篇律赋题以“天地交泰，日月贞明” 八字为韵，未以平仄相间为次序。用韵亦未依其题韵顺次，乃随文意而调其序，复平仄相间而用。其次序为：庚韵“成明呈精倾”，泰韵“泰蔼外害”，先韵“鲜妍天泉”，质韵“质一失骘日”，庚韵“程卿行贞”，月韵“阙月”，肴韵“包交”，置韵“异媚地事”，共计30韵。用韵严格，调序灵活。声律上亦正是大唐之风，长句作骈并不仅以“平仄”衡量，而皆求四声细化。如“激朝辉之杲杲，发夜色之蔼蔼”，“陵珠星而掩缛，透洛水而增媚”，此两骈以“杲”骈“蔼”，以“缛”骈“媚”，虽皆在仄，但声调各异。

    此篇开笔曰“格天之功兮，不宰而成；丽天之象兮，乃合其明。”此骈用破题之法，借《书》、《老》、《易》语为引，以 “骚体兮字用于上句末句式”而起，句式在乎情感之中。一如贾谊《鵩鸟赋》“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句式，似两散句各自用韵，然后上下古偶若成骈，似骈似散之即，亦不受声律之困。融隔句之形，骚句之情，连韵之法于其中矣。唐宋赋中，此法起笔之篇不少，亦是聪明便捷之举。此破题一骈，于句式灵动中见功夫。

    此篇骈对用典上工严得体且不失灵活，如“联彩徘徊，似有求于潘子；双形宛转，若可赐于虞卿。”之骈，潘子骈虞卿，押人名成对，用典自然，用比贴切，工稳雅致，令人豁目；如“不缩不盈，自契于三年之闰；无偏无党，何忧乎十月之交。”，“见乎天则一人有庆，比于玉则百度惟贞。”，直取古典籍成语“不缩不盈”、“无偏无党”、“三年之闰”、“十月之交”、“一人有庆”、“百度惟贞”等四字成语入赋，不以“珠采二字”为限，与今人动辄“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又岂可等量齐观耶？自非高手难办，亦颇见文无定法，灵活运用之妙，行文断不可拘泥之理也！

    提引词汇、句式变化、六七字长句之使用，亦于平易、灵活中见崛起见谨严，可谓以极寻常语而得段落文气连贯，以变化之句式而求节韵铿锵之佳构也。每每转韵，或以提引，如时也、懿其、矧今、是以、岂止；或以连韵，如“荧煌异质，烛燿非一。”；或不用提引，如“金乌共色，玉兔增鲜。”提引之用与不用，皆以文气畅达为要务。紧长隔句，大抵轮回使用，又不拘一格，各韵句式排列构造无一雷同，尤以四字紧句亦变化多端最为难得。句式上“壮紧长隔漫”诸般皆有，隔句犹以四六轻重见多。句式上颇见灵活搭配，随文而用。六字七字长句，多用一动词领头之句，下动词之精准而灵活，尤以“激朝辉之杲杲”之“激”字，“瑞至德于尧年”之“瑞”字最为精彩。

    至于章法立意，则谨守律赋端严之风。破题用“道”，纵横铺张，文辞斐然，溢彩流光。以天人合一之哲思，赋天象之祥瑞，以比君王之至德。誉而不谀，颂而非阿。结题在己，嘎然而止。以散句“然后操觚进牍，赋邦家之盛事”作结，语极寻常，意却鲜明，犹合文末拍醒之术，最见勒马悬崖之力，亦深契为文之道，正是妙法。

    前贤编纂《律赋衡裁》以该篇作为开卷之篇，想必自有其道理在焉。观夫该析，不亦见该篇之精妙乎？

作者简介：

    贾餗，字子美，河南人，第进士。太和初拜中书舍人、礼部侍郎，转兵部，授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封姑臧县男。九年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集贤殿大学士。甘露之变中，李训密谋诛灭宦官，事情败露，贾餗遭其祸，被灭族，世人多为其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