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 赏】独辟蹊径 跌宕生姿——赵之琛篆书摹古中堂■杨 剑
清代篆书赏析系列（三十一）
独辟蹊径 跌宕生姿
——赵之琛篆书摹古中堂
■杨 剑
赵之琛（1781—1852），字次闲，号献父、献甫，又号宝月山人，斋号补罗迦室，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为“西泠八家”之一。其倾心嗜古，精于金石之学，篆刻拜陈豫钟为师，并融各家所长，对浙派和后代篆刻的推进起到重要作用，在嘉庆、道光之后声名卓著，为后世所重。其于金石文字之学有扎实功夫，为阮元所激赏，阮元所著《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所摹写古器文字，多出其手。赵之琛艺术修养全面，篆刻之外，书画兼攻，山水、花卉亦自成面目，别有韵致。兼工隶法，善行楷。山水师法倪瓒、黄公望，萧散清雅。花卉笔意潇洒，淡雅逸致，得华嵒神趣。间作草虫，随意点笔，各种体貌，无不逼肖。然稍巨尺幅的作品，则腕力欠之，虽未能领袖群伦，亦当抗衡奚冈、黄易。其一生勤于奏刀，存世印作2000余方，有《补罗迦室印谱》行世。赵之琛一生不仕，终身布衣，唯专注于艺术的研究和发展，集浙派之大成，终成一代宗师。晚年在太平天国战乱中流离失所，客死他乡。
赵之琛修养全面，艺涉多种，而成就首推篆刻。其篆刻之作，力求巧妙，清赵之谦《书扬州吴让之印稿》说：“浙宗见巧，莫如次闲。曼生巧七而拙三，龙泓忘拙忘巧，秋庵巧拙均，山堂则九拙而孕一巧。”可见赵之琛印作在“巧”上下足了功夫。其篆刻章法整稳而内含姿态，刀法滞重而蕴藏轻峻，尤以切刀之法见称印坛，善于从多方面汲取艺术营养，篆刻风格独特之外，边款多为楷书、隶书，或隶行结合，下刀生辣，线画挺劲，如“补罗迦室”“雷溪旧庐”“萍寄室”“神仙眷属”等印，印面虽小，边款动辄数百言，或记录篆刻事由，或叙述刻制体悟，在边款中写下许多刻印体会和经验。其取法汉凿印，独辟蹊径，成就卓著，总结其成就有三点：一、继承传统，强调“变”字，在变中立派，突出个性，为篆刻艺术的继承与创新树立榜样；二、创立结构严密、篆法稳健、刀笔相融、视觉强烈的篆刻风格；三、把边款视为篆刻的一部分，寓印学理论于边款，各体皆备，扩展篆刻的内涵和外延。然其所得之处，亦有失之处，风格由此出，亦囿于此。其晚年印作，过于公式化，多显习气，被后人讥为“燕尾鹤膝”；刀法之外，其格局亦少创意，趋于僵化，边框处理稍显细碎。后人多有讥评，有些未免失之公允。沙孟海先生曾作较公允评论：“赵之琛所作务求倩美，以巧取胜。平日治印最多，手迹流传不少，燕尾鹤膝，未免诟病。论者谓丁、蒋风格到他身上已少遗存。但也有人偏爱赵作，说他别有佳致，故不能一概而论。”风格产生，作品必定型，风格、定型是一对孪生兄弟，不能轻易讥之为“公式化”，而率尔否定其成就；不能只见其“锯牙燕尾”，把后人学习其缺点而归咎于他，这都不是一分为二的科学态度。
篆刻自邓石如另辟蹊径始，倡导“书从印入，印从书出”，引为印人必具素养，故篆刻大家必为篆书名家。书家未必能治印，但印家必定能书，如不通书法特别是篆书，绝难成为好的篆刻家。赵之琛亦然，其虽不以书名世，但书法亦可观，兼工行书、篆、隶。赵之琛行书写得十分精到，一撇一捺皆见精神，用笔骏紧，起笔强调轻重变化，干净利落，结构多取侧势，故跌宕生姿。篆书别有风味，也有许多值得品味的佳作，为其篆刻独特风格的产生起到相辅相成作用。其篆书作品中有不少为临古之作，从中可窥见其取法之径，临作之多又印证其用功之勤。赵之琛篆书摹古中堂（如图）即是佳作之一。这件篆书中堂虽然是临作，写得十分自然随意，大小搭配，错落有致，左右摇曳，活泼生动，实有草书之法，特点有三：
赵之琛 篆书摹古中堂 纸本 南京博物院藏
唯三年四月庚午，王在丰，王呼虢叔，召*赐驹两，拜稽。用作皇祖文考盂。万年永宝。 规格131.5cm×60.5cm
一、用笔干练刚劲，率意果断。西周金文经过近三千年的浸淫腐蚀，表面漶漫，造成有些文字线条的不确定性。而这些不确定性，正是金文无穷魅力之所在。赵之琛则去伪存真，还原金文之本体，用笔直截了当，刚劲有力，“唯、年、虢、叔、拜”中的长线条，把他的用笔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结体随势多变，依心造型。周代金文结构虽未完全定型，与甲骨文比较已经相对稳定、规范和符号化，结构疏密相间，较为方正整齐，笔画分布匀称，雍容厚重。赵之琛所临金文，一方面是师古，学习金文的古朴厚重、雄奇圆浑、体态舒展、质朴端庄、凝练厚实；而另一方面又作创造性的意临，特别是在结体上，看似随意性的改变，如“四月、呼、文”的团密紧凑，“叔、召”的左右摆动，两个“王”的不同变化，“用、作”的修长工稳，“丰”的大方端庄，“拜、考”的有意拉伸，无不体现其在继承、取舍和创新之间的用心。
三、章法疏朗有致，摇曳生姿。西周金文因依器型铸铭，章法不尽相同。共同点是字与字的排列，为朴素地摆放，各字之间的存在似乎毫不经意，毫不经意与端正紧密之间的结合，实质上形成一种内在联系。结构横放恣肆而排列整齐，章法错落有致而结构横平竖直。有的排列似乎漫不经心，章法密实，别有意趣。有的行距比字距更小，而且互相之间有穿插，但行气俨然。如史墙盘的笔画平实，结构端正，排列整齐；散氏盘的雄放奔逸，笔画疏密走向自由，单字外形富于变化，排列亦错综偏侧，姿态横生。
赵之琛此件金文中堂既继承了金文特有的章法特点，同时又创造性地拉大字与字之间的距离，使之空灵疏朗，与其在金文结体上的夸张变形相呼应，加之字形作行草书般的左右摇曳，用墨枯润相间，极为生动有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作为临摹作品，天机所到，逸趣横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辨识度很高，正是其高超之处，匠心所在。
（转载自书法报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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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剑艺术简介
杨剑，字贞生，号禅石、静远室、驾龙堂、曲驾轩、静远书庐、朴斋，1960年9月生，江西广丰人。曾问学于胡润芝、傅周海、钱君匋、洪丕谟等先生，先后师从陈振濂、韩天衡先生。现为西泠印社社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计量大学客座教授、江西省书协副主席、江右印社社长、上饶市文联副主席、上饶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吴俊发艺术馆馆长。央视书画频道篆刻教学主讲嘉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