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春：穿越时空的“进这楼房”

《忠于人民忠于党》几个字，与特定年代里诞生的旋律，粘连得非常紧密，《海港》中:“进这楼房……”的音韵每每淌过心头，我就周身温润，欣喜愉悦里萦绕着无名的感动。上海一位叫翁敏华的作家，把聆赏这段唱腔的时光，喻为春风沉醉的晚上。我不仅同感，心灵深处还泛起波状的冲动和艳羨，期盼早日步入上海大剧院，一睹李丽芳的风采。

终于秋水望穿:当获悉年届七旬，身罹疾病的老艺术家今晚将演唱“进这楼房”，我忍住微微涌来的亢奋，端坐剧场一隅，静心地咀嚼着每个音符和声腔。岁月风霜无法遮掩她的自信和艺术风采，随着如泣似诉样的单簧管乐声轻起，旋律顷把最能体现人物思想情愫、幽雅意境的[反二黄]板式节奏，层层推进，牵动着人们的情思……

李丽芳《海港》

也许是奇迹。我敢极而言之:在中国民族性音乐会上，受观众推崇的作品，能与李丽芳这段唱媲美的极为罕见。《劳动报》有消息，中央音乐学院新音乐团1996年4月27日特邀李丽芳演唱，弦乐钢琴五重奏伴唱的旋律，倾倒京城行家里手乃至民乐戏曲歌迷等普通观众，旅居海外的钢琴家缪宁博因弹奏“进这楼房”而名噪一时，李丽芳在观众再鼓掌声中9次谢幕才得以退场;去年6月初，上海电视转播了李丽芳的昂扬高腔，场内场外的观众均心灵震荡，非但拥有1800个席位的大剧院观众感同身受，翘首退票的观众懊丧之余，打开“贴身听”总算缓解了激赏京韵的渴求；一位迷戏良久的机关公务员，聆听时起上落下，几次自座位蹦跳起来，身心忘情地浸沉于艺术之中。“码头工求解放奋战浦江，先辈的遗言和着鲜血流淌、流淌”，“解放军冲锋号震荡海港”，“烈士的血渗透了这码头的土壤……”词曲的和谐、委婉、深沉，叫人深深的沉醉、温馨、怅惘、警醒;新中国50华诞前后，有过多少深切缅怀前辈英烈的仪式:凭吊、追思、献花、宣誓。此刻，艺术家的唱，正是内容形式的完美碰撞，这一刻，我周围静谧得令人心跳，千余双眼睛定格、耳朵支愣，唯恐遗漏无伴奏时的吟板清唱，李丽芳挺拔的高音域大开大合，浑如书法里的力透纸背;低音区则满含委婉挚诚岁月沧桑;“悬崖旁你快收缰，迷途上你莫乱闯……”几句跺板，一气呵成，语重心长。结尾高腔，把积蓄了无数祝愿、感动的观众情绪再次点燃，那一份炽烈火热，登极鼎沸，我这禿笔描述不了。(此刻，我如那晚一样止不住泪水涟涟)更让人动容的是，暴风雨般的掌声间歇，艺术家哽咽道:“谢谢观众朋友厚爱，作为一名演员，我最大的欣慰，是能为你们服务……”重病缠身、年届古稀的老人，在上海京剧院及京剧迷中，其人格魅力和艺术品位，堪称一绝；所有现代戏演唱中，能满弓满调按原创作品定调的，仅她一人。

笔者了解到:李丽芳蹒跚步履退场时，灯光道具乐队等工作人员里，唏嘘抹泪者为数众多。如果再评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一定非李丽芳莫属。她的《白门楼》《花木兰》《捧印》等戏都极为脍炙人口，而《忠于人民忠于党》唱段，因穿过了风雨坎坷的时光隧道，将会在一代人心中永恒。从这一点上说，李丽芳是幸福、快乐的。笔者像无数敬重她的京剧爱好者那样，真挚地祝愿李丽芳老师，在浓情蜜意中艺术青春永驻，安康长寿。

《戏剧电影报 梨园周刊》

2000年6月5日

京剧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