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发财梦

人都有一种病，叫想钱疯。

我也不例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钱，可是到哪里去赚钱呢？生产队一个大人一天的工分，就值几分钱，我这样的男孩子在假期和星期天到生产队里去干活，只是算半个劳动力。何况我们家里劳动力少，就哥哥嫂嫂两个人，还倒欠生产队钱，只有交够这些欠款，才能分到粮食，所以，你就是不去上学，天天在生产队干活，年底也分不到钱。

于是，想钱，想得发疯。

个子一天天在长高，开始对女孩子有了兴趣，也就开始关注自己的形象。可是上下打量一下穿的衣服，袖口是补丁，领子也破了，裤子挡间蹲下去小鸡鸡都能露出来。所以走到哪里不敢蹲着。鞋子，大拇指都露出头来了。更丢人的是，那顶父亲丢在家里的帽子，戴在头上，总是要大很多，稍不注意就把眼睛都遮住了。还想让那些女孩子注意自己，怎么可能呢？要是有钱，到商店里先买一双新鞋.......可就是没有钱。钱，钱，钱，狗日的钱。

想赚钱，可是找不到赚钱的门路，忽然有一天，牙叉骨台子上听来一个消息，说供销社里收牛蒡子，价钱好得很。有人说他去年的牛蒡子卖了好几块。这个商业信息，刺激得我兴奋了好几天时间，因为，我知道我们家里自留地地埂上，水渠边上，长着许多牛蒡子，这不就是我的财路吗？这消息得保密，不能让别人把我的这一笔财富抢走了。

于是，每天放学回家，无论多忙，都要到牛蒡子跟前去看看，盼着它长大。它寄托着我的希望，寄托着我的梦想。嗯，买了钱，首先买糖吃，送妈妈一颗，给两个弟弟一颗，一人咬半颗，哥哥不给，他骂过我，有时候还打我。嫂子就看她对我的态度吧。侄儿侄女看情况吧，钱多了，买的多就得每人给一颗，少了就每人分半颗，和弟弟一个待遇。我自己留一颗吃，吃的时候也咬一点点留下了，送给我的好朋友占全吧。再就是买一双鞋子，这双烂球鞋早就该丢掉了。衣服也买，裤子也买，帽子也买.......

可是牛蒡子不可能几天时间就按照我的想法长起来结出籽粒，这东西实在长得太慢，我每次去看，似乎和前一天相比，好像长大长高了一点，可是又像和前一天没有什么差别。为了让它长得快，长得壮，好几次尿尿都从家里跑到牛蒡子跟前去尿，就是为了给它增加营养。我还在帮着哥哥种洋芋的时候，乘着哥哥不注意，偷偷给它施了一点肥。那可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事情，一旦哥哥发现，后果很严重。

我也很担心哥哥把它们当做杂草除掉，那就断了我的财路，好在哥哥似乎对这东西并没有引起注意。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牛蒡子开花结子。在我的照料下，牛蒡子长势喜人，有一株竟然和我一样高，我的心，也和牛蒡子一样乐开了花。

秋季，到收牛蒡子的时候了，只要有时间，就到哪里去看，防止别人捷足先登，坏了我的发财梦。

牛蒡子的籽粒总算由绿色变成了黑色，预示着它终于成熟了。我一年的心思，一年的梦想，就要变成现实，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把牛蒡子收割回家，一朵朵剥离出来，黑黑的籽粒，发着光亮，倒在院子里，等第二天的太阳晒干。然后就可以变现，卖钱，有钱了我就买糖，买鞋，买衣服。

可是半夜时分，睡梦中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我想起我的牛蒡子，一咕噜爬起来，打开窗户一看，院子里已经积水成河，我赶紧穿上衣服，跑到院子里去揽那些泡在水里的牛蒡子。可是有些已经被水冲走了。总算从水里捞了一些上来，就放在廊檐上。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发财梦，似乎就因此而破灭，我心里的沮丧可想而知。捞出来的牛蒡子，又接连遇到连绵的阴雨天。直到几天后太阳出来，总算晒干了，收集到袋子里，准备去供销社去卖钱。

可是，雨水淋过的牛蒡子，加上几天时间的阴雨天，有些发霉，我想我一个小孩子家，去供销社去卖，很有可能会不收，我一年的心血就白白浪费了。想到这里，又开始犹豫起来。

我何不让父亲给我去卖呢？他去卖总能卖出好价钱，大人去卖，供销社的人不会拒绝吧？嗯，这是个好办法。就等父亲回家来向他提出要求。

这时候父亲在磐安公社工作，一般个把月会回家一次。等他回家以后，我就向他叙述了我的想法，父亲很高兴，还夸奖了我，他的夸赞让我倍感幸福。他回单位的时候，带上了我的牛蒡子，说好下次来就把卖牛蒡子的钱交给我。

我等父亲回家的日子，给我把卖牛蒡子的钱带回了。等啊等，这一次父亲回家的日子好像特别长。总算有一天他从单位回家来了，我兴奋地跑过去，等他从兜里把钱交给我。可是他好像忘记了这件事情，我几次想提醒他，我的药材钱。可是父亲好像根本忘记了有这回事情。一直到了晚上，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嗫嗫嚅嚅地问牛蒡子的钱。父亲说：“嗷，我把你这事情竟然给忘记了。卖了，一共卖了八毛钱。发霉了人家都不愿意要，总算收下了。”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八毛钱交给我。我拿着八毛钱，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因为这可是我第一次自己挣来的钱，虽然只是八毛钱，可是这毕竟是我自己挣来的。同时，也有些失望，一年的期盼，就这八毛钱？我想买的衣服鞋子裤子哪一样能买下啊，就只有能买几颗糖果。

拿着八毛钱想去买糖吃，可是，这时候，写字的水笔尖断了，糖也买不成了，只有用八毛钱买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