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有益)写给父亲的六个散章
河之恋语
今年夏天尤其的热。同事说,当电风扇变成了电吹风,觉得人生都失去了意义。
路过江边的时候,看见不少人在江水里游泳。可是那寸草不生的江岸,那浑浊的江水,打死我也不会去尝试。城市是不会有清洁的河了,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家乡的那条河,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河里的一些趣事。
家乡,有一条大河。
那是西河的上游,名字叫做西溪河,河面有二十多米宽,宽处有三四十米,深处有二三十米,从来没有受到污染的河水,一年四季都是那么清澈。
小时候,每逢夏天,父亲总会带着我去河里抓鱼、游泳。那河水澄净、清凉,在炎热的夏天,能在河里尽情的嬉戏、玩水,对童年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最大乐趣。
渴盼着到河里玩水的我们,对父亲的事前要求规定,当然是言听计从。于是,每天放学,我总是提前自觉把作业写好,准备好替换衣服,早早的催促父亲出发,父亲不理会我们焦急的心情,耐心的等到太阳下山,才施施然的带着我们出发。我兴高采烈的走在最前头。到了河里,我们尽情的打水仗,捉迷藏,那时候只会所谓的'狗刨式’,父亲不允许我们去深水区,所以只能在浅水区里打闹。在父亲的一再催促下,我们才匆匆的洗头,洗衣服,然后,不甘心的擦干身子,换上衣服,老老实实的随着父亲回家,内心里,却期盼着明天的早点到来。
有时候,父亲还会带我们到河里摸螺,河螺肉质鲜美、结实,是难得的佳肴。石头下面,水草深处,是螺的藏身之处,我每摸到一个,总要发出惊喜的欢呼。摸上一盘,用清水养两天,剪去螺屁股,下油锅一炒,吃得不亦乐乎,因为,这里面,也有我们的劳动成果啊!
当然,最叫我怀念的,还是游泳。
有一次,和同学在河里玩得正欢,来了一个傻帽,看样子热坏了,边小跑边脱衣服,人到水边,衣服就完全没有了,我们正想警告他水里情况,只见他高呼一声,一个漂亮的鱼跃扎入水中,姿势是优美的,可是后果是严重的。原来我们游泳的地方水其实不深,只有2米多,河底是光溜溜的石头平地,他扎下去后,约半分钟后才冒出来,头顶上一块头皮擦掉了,鲜血直流。一个人灰溜溜地上岸,止血,后来捂着脑袋,孤独地回家了。当然,从头到尾,我们谁也不敢笑,人家可比我们壮多了。
还有一次,大家一起在河边做准备动作的时候,有一个兄弟突发奇想对我们说:各位,我弟弟已经会游泳了!大家都知道他弟弟上周都不会的,咋几天不见就会了,所以均表示不信。他见大家不信,不由分说拎起他弟弟的腿,直接丢在河里去了。大家惊呆了,看了一会儿,河面没有动静。他解释:估计是要潜一下水吧。继续等了一下,一个年长的大哥突然大叫:救人!大家才惊慌失措跳下水,把他弟弟捞了上来,一番急救过后,他弟弟傻傻地坐在河岸上半小时没有说话,估计是吓到了,当然,那天的游泳就没有耍成,大家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午他弟弟回家告状后如何交代。
后来游泳技术好了,还做过一回“救人”的壮举。
那次和父亲到河边抓鱼,我在岸上转悠,看着父亲他们在河里的抓鱼动静。河堤上走来一个妇女,突然一下子就和衣跳就河里。当时想都没有想,确定这肯定是自杀的举动了,直接也跳了下去,试图把他救上岸。谁知下水才发现,她已经游远了,人家的游泳技术远远在我之上,才明白他和衣跳水,只是为了游泳而已,当我灰溜溜的落汤鸡似地上岸,遭到父亲和他朋友们的一场哄堂大笑,那一次,糗大了。
在城市里生活,心里老是装着山青绿水的自然,那一片纯净的乐园,现在似乎只是存在于怀念里了。
2010年8月10日
回乡偶书
前几天终于有空,回了一次老家。连绵起伏的低浅丘陵中,藏着生我养我的那个小村。已经半年未回去了,本来怀着一腔很浓的乡情,结果回去一看,还是深深失望了:山依然是那座山,梁依然是那道梁,村庄依然是那个村庄。在我的眼里,家乡已满怀荒凉与凋敝。
令我生出荒凉之感的,缘于乡村的死气沉沉。村里人气极缺,青壮年全部外出打工,甚至很多五六十岁的男人都出去了,剩下的只是一些走不动的老人、少数妇女和孩子。村子以前有两千多人,现在只有几百人。完全是田地荒芜,人烟稀少。许多土地撂荒了,一些长年没住人的房屋也坍塌了。由于车费太贵,很多出去的人没有回家过年,有的甚至十多年都没回来了。由于没有人气,整个村子冷冷清清,夜晚只听见狗叫声。
当然出去也是一件好事,全部守在家里更穷。那些出去的人,如果他们能够挣上一笔钱,把家安在城市,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然而,能够在城里安家的也就几个幸运者,大部分人还是要回来,回到这块他们打心眼里厌憎却又无法摆脱的土地。更糟糕的是,他们外出打工,孩子只能由留守的六七十岁的老人照管,结果老人得不到起码的休息,孩子也得不到正常的教育。孩子长大了,又像父辈一样出去,把一身力气卖给城市,然后拖着病体回到村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宿命。
童年的伙伴,已悉数迁居城市,有四个在成都工作,还有三个的城里买房子了,几个女孩子都远嫁外地再也不回来了。我算是幸运的,也在城市安定下来了。也就是说,和我同龄的人,都注定不会再回到这里居住。
出去的人日子过得不易,留下的人过得更艰难。这次回来主要是看望父亲。由于我才在城市安家,一切都从零开始,父亲坚持暂时留在农村,顺便做点农活贴补我们。当然,我知道,他更加舍不得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也舍不得离开一起交往了几十年的老朋友。邻居非常少了,就只有10人左右,不过,这反而促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父亲经常打电话说,和邻居在一起吃饭喝酒,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惬意。
邻居的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其中一个今年四十多岁,还不得不在外奔波,他以前靠种庄稼,但不能糊口,去年一横心去了广州,在一家铁厂干轧钢筋的活,每天干十来个小时,月收入千元左右。但这样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呢?有一个更惨,两个子女读书,一年要花费他一万多,打工收入全赔进去了,全家柴米油盐都拮据。他们说,最担心子女考上大学,或者家里人生大病,子女读书的费用起码要挣十多年,生一场大病更可能倾家荡产。其实在村子里,这两个邻居的家境还不算太差,不知道其他家庭的承受力又怎样?
韦庄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他是担心功名未立,回乡会被人耻笑。而我这次回乡,倒真是有一种断肠之感,为故乡凋敝的环境、沉重的民生以及黯淡的明天。我不知道,这种状况何时会有所改变?如故乡这样的村子,何止千千万万,它们的命运谁来安排,环境谁来改变?村子里无数孤弱无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能挣脱中国农民千百年来一直承受的宿命怪圈,羸得一点真正有尊严有质量的生活吗?
2009年11月30日
河与鱼篓
每次回到老家,我总爱沿着家乡的河边走走。说不清是对生活的回味还是与河流的默契。走在岸上,河与我凝望对视,象沧桑之后心心相印的朋友。从终点到起点,我一直用感恩的心度量。
坚信可以在河岸边,觅得多年前某条鱼风干的鳞。一年又一年,它一定已经被阳光灼得更加晶莹,被风吹得更加光洁,被霜锻得更加明净,被雨浸得更加干练。它看过人间的贫与富,听过人间的哭与笑,感受过人间点点滴滴的变迁。它象一枚小小的镜子,折射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天空;它象一卷长长的电影胶片,通过它,可以在倒流的时光中重温童年。
而我最迫切的,还是想通过它来找到父亲的鱼篓。它在哪里?它还有完整的身躯吗?我甚至认为,它是我童年里最珍贵的记忆。
父亲的鱼篓曾经是我们全家人的粮仓。
那些年,饱受贫困和落后的困扰,又不愿意抛妻弃子南下务工,背篓下水捕鱼是除了农活以外父亲最主要的职业。
家乡的这条河,美丽、狭长,像大地上镶嵌的一弯新月。冬天,穿着水鞋的父亲用他独到的眼神巡视着河面。选定地方后,站在水草里,尽量靠近水边,收拾好自己的手网,向河心用力抛掷出去,手网在空中划上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水里,激起圆圆的环形,希望就这样撒下了。然后就慢慢地收网,好不容易等到他把手网拖上岸,我就就忙着捡鱼,丢进鱼篓里。
这天战绩不错,鲫鱼、草鱼、鲤鱼、螃蟹……父亲正在那里统计,我却仔细打量起了他的鱼篓。这是一个竹编的大肚篓,竹篾的宽度一公分左右,每两排竹篾间隔一公分的距离,使得竹篓满是方孔,可以沉入水中,也方便滤水。它的奇特之处在于它的盖。一顶草帽的形状。帽顶是细长而坚硬的竹披,帽沿由四个细长的胶皮结着,在每块胶皮的另一端,系一根长长的铁钩。沿着竹篓的口将这顶帽子反扣,再由四个铁钩在外围牢牢地扒住竹孔,这个竹篓就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网。沿“V”型的篓盖轻轻一塞,鱼就顺势滑进了竹篓。
父亲的脸越来越黑,父亲的鱼篓越来越重。有好几次,父亲上岸后都背不动他的鱼篓了。这时,我们也能吃点外卖时留下的小鱼小虾。野生鱼虾在填补空缺的胃口时展现出了他们的鲜美,父亲的劳动成果成了我最为神往的风味。
工作多年,常常想起从前的生活,心思自然就落到父亲的鱼篓上。曾经喂养了全家近十年的鱼篓,父亲会把它扔掉吗?如果扔掉,也应该是在河边吧?对于鱼篓来说,河流应该成为它最后的归宿。
再一次回乡,偶然的机会,我惊奇的见到了父亲的鱼篓。它搭在猪圈的梁上,安静地悬挂着。象一个熟睡已久的老人,那么宁静,那么安详,那么从容,那么无争。它的四面,蛛网与灰尘厚厚地覆盖着,并具象着它已经下岗的年限。我已无法再看清它的任何一个竹孔。它的内部,一些关于生活的话题被湮埋,还有一些词语在上下跳动。
我知道,它们将永远跳不出我的记忆。
2010年7月25日
写给父亲
夜已静默,音乐缓缓升起,是一曲久唱不衰的《父亲》,是那样在真挚深沉而又感人,眼泪悄悄地涌上眼眶。于是,那深沉的情感就只好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表达。
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回老家了。
如今我真正面对如潮的人群,在茫茫的人海中寻求自身的价值,可是我迷惘着,前途到底如何,机遇有会真正属于我吗?倘若真不能如愿,我岂不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仔细回想之中,我发现自己似乎离既定的目标太远了,周遭的设想只是遥远的必可企及的梦想,当我走出学校,在社会上全力打拼的时候,也同样会经历不尽情意的人生的风雨,没有了父亲在身边的询问与帮助,我会成功吗?
当初我告别那个小山村的时候,我就想着,自己应该是眷恋着和牵系着这片故园,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又怎样才能放得下父母的牵系呢?毕竟是他们组成了我永恒的家。
走向社会,理所当然会四处碰壁,但是我从来就没有退缩过,只是擦干心头的泪水,勇敢地面对生活,因为我久久不能忘记父亲那期盼的眼睛。
蓦然间,我发现父亲老了许多,身子也不如以前挺拔了,连电话里的声音都少了几分精神,我为父亲而感动着、幸福着。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身上的担子愈来愈沉了,我难道不该给父亲一个真切的回报吗?
许多年以来,我一直想用手中的拙笔,为父亲写下一些真情的句子。但终于不能,每当此时,便提笔千钧,生怕辜负了父亲深沉的情感。
于是,我只能用行动表达。
当别人在尽情玩乐的时候,我在工作着,当别人无聊时,我在忙碌着,当别人闲暇时,我在思索着。我继承下了父亲的血统,绝对不能认输,也绝对不会在前进的阻力中退缩。于是我取得了一大堆的成绩,在这些成绩面前,父亲,你欣慰吗?
也许今后的路将更加艰难,我相信父亲会一直支撑着我迈上自己的征程,父亲会一直辅助我,我一定会坚毅地完成和实现你殷切的嘱托。
相信我,我一定会用处于巅峰上的事业,孝敬我最尊敬的父亲。
2009年05月13日
父亲和鱼
我从小爱吃鱼。
在我小时候,父亲就捕鱼,我们家吃的鱼,全是父亲自己从水田河流里捕捉的
小时候,我吃的就是鲤鱼切成一段段,上边洒着姜葱,浇有酱油对于年幼的我来说,那可是美味了,从那时候起我就了解蒸鱼是要将用酒、姜腌过的和盐抹过的鱼蒸熟后,再将爆过的姜葱倒在蒸熟的鱼身上,“嚓”的一声过后,鱼就很香了,这是父亲教的。
父亲到了中年,生活压力大了,只要见他一个人抽闷烟,我就不会打扰他,我知道父亲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但是父亲从未在我面前发过脾气,发过劳骚,捕鱼做鱼的热情从未减少,他做的白得象牛奶一样的鲫鱼汤再加上一些绿白相间的葱段,是那么的诱人垂涎欲滴。他煲的鲫鱼汤喝了,仿佛能忘记世间的烦扰。
偶尔父亲也会约上几位朋友,煎上几条草鱼,几瓶酒,推杯问盏,也让父亲增添些许快乐。
父亲煎草鱼,用刀在鱼身上划了整齐的痕,在痕上抹上盐,将锅的油烧开,放上姜在把鱼一条一条放入锅中,然后控制火力,煎出来的鱼没有残缺,黄黄的,香香的。
如今,我在城市工作,但只要我一回老家,别人家都是“无鸡不成席”,在我家就是“无鱼不成席”。父亲会从鱼池里捉几条鱼上来,蒸的、焖的、煎的,从来都忙得不亦乐乎。对我而言,父亲做的鱼总是美味佳肴。是所有吃过的鱼中最好吃,最温暖、最贴心的。
吃过父亲的鱼后,再吃我自己做的鱼,我感谢父亲的鱼让我在面对生活的种种时总是能保持一颗淡然,喝鲫鱼汤的心情。教会了我热爱生活的哲学。
父亲老了,两鬓泛白,没有给我们留下家产万贯,但是父亲的鱼却让我用之不尽,我想,那会是比金钱房子更重要的,而且是一辈子的财富。
2010年7月25日
怀中抱月
近年回乡,看见凋敝的农村反倒滋长了植被的蔓延,许多田地撂荒,野兔在草丛肆无忌惮上蹿下跳,野鸡在路边优哉游哉左摇右摆,或许这就是当局需要的生态平衡和自然和谐吧。不由得想起野鸡野兔做成的美味,自然而然想起童年狩猎的欢愉。
父亲开始玩槍的时候,我大概也就上二年级。开始父亲周围就有一伙朋友在打猎玩槍,那时候管打猎叫做“打猫儿”。当年和父亲以及那些叔叔一起,扛着兔槍上山打猎。那种拿着兔槍,寻找猎物,放心去追逐和射击的快感,是极为有诱惑力的。围猎的兴奋和美味的诱惑,至今难以忘怀。
“砰!”的一声闷响,父亲最后一次持起兔槍,朝空鸣放。那是十多年前,因为当局因噎废食,认为这是危险武器,不允许私藏,父亲的兔槍在一场声势浩大的收槍治暴活动中悲壮地走出他生活的视野。我一直无法理解,直到连菜刀都要实名制的今天,我才觉得可以理解了。那一年的春节,父亲用他的兔槍代替鞭炮鸣放,为我们迎来了新年,第二天就上缴了。从此再也无缘触碰。
之所以称之为兔槍,是因为在我们丘陵地带,野鸡野兔众多。尤其是那时的野兔,随便从沟边或田野里走过,就能见到一两只野兔突然从身边窜起,飞快跑走,转眼间就消失了。或者突然在路边惊起一只野鸡,扑棱棱地飞起,落进不远的草丛。所以,这种槍可以说是专为打兔子野鸡而制作的。
我曾亲眼目睹过父亲做兔槍的全过程,同时也深切地感受到了父亲做事的那种执着、富有耐心、一丝不苟,追求完美的精神。做一支兔槍全靠手工,主要分为如下几步:先是制作槍管:槍管购自一种特别的钢管,这种钢管是做步槍的材料,长约两米,由三段构成,中间由丝扣紧固,一头略粗,且已封底,另一头就是槍口;再是制作槍托,用上等木料粗加工后精细打磨,配合手型做仔细调整;然后是槍机与制动的打制、这要专业的铁匠师傅效劳,接下来是槍管与槍托的连接紧固,安装扳机及制动;最后就是修饰成品,打磨光净,刷上黑漆。这一套工序下来,需要一月左右的时间。每一步父亲都极认真极细致,没有丝毫的马虎和凑合,所以做出来的兔槍,即美观又大方,使起来得心应手。
玩槍是需要投资的。做槍的材料不说,什么火药、火引、铁砂之类,都要花钱买。为了尽可能地节省,槍药自己制作。制作火药有着复杂的工艺和配方,一般人不易做到。要将硫磺、硝石、炭灰等原材料按照一定的比例配置,融合软化后,使劲捣制,再晾干碾细,按照这套工序他制出来的槍药,绝不亚于买来的,非常好使。在我的印象里,就亲眼见过父亲做过,又是挖地,又是烧火,又是擀又是捣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