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 | 李炎：核桃湾变迁（小说）
【巴蜀之地】
文：李炎
版面设计：湛蓝
图源：堆糖
核桃湾有核桃树，这是毋庸置疑的。核桃树上生产核桃，这也是无可非议的。不过，在大集体的那阵子，核桃湾只有四棵核桃树。一棵在上坡的山麓上，一棵在小溪的河堤里，另外两棵在郝大爷家后边的菜园地旁边。
那时候，山是集体的山，河是集体的河，地是集体的地，人是集体的人；还有什么不是大集体的呢？当然核桃树也是集体的核桃树。只是当时人们并没有对核桃树格外关注。只有当核桃快要成熟的时候，人们才想起它来。首先是孩子们，他们用长长的竹竿将还没有成熟的核桃打下来，剥去厚厚的湿漉漉的外围果皮，再将还不怎么坚硬的核桃壳轻轻叩开，用嘴轻轻一吸，还是液体的核桃就进入了孩子们的嘴里。待到核桃成熟的季节，核桃树上早已不见了核桃的踪影。
不知什么时候，上坡山麓上的那棵核桃树不见了。当人们突然间想起它时，那儿连核桃树的枝丫都没有了踪影。后来据有关人士推测，肯定是哪家煮饭的柴禾接不上，趁人们不注意，便将核桃树悄悄地砍来塞进灶膛里去了。于是核桃湾的核桃树从原有的四棵变成了三棵。孩子们依旧在核桃还没有完全成熟时围着这三棵核桃树旋转。
土地承包责任制后，郝大爷家后边的菜园地当然是郝大爷承包，菜地旁的那两棵核桃树当然也就是他郝大爷家的核桃树了。
至于河堤上的那一棵核桃树，只因为它旁边没有土地，所以也就没有人承包。于是它一如既往地成了孩子们共有的核桃树。核桃树上的核桃一如既往地在还没有完全成熟时就进入了孩子们的肚子里。
可这棵核桃树的命运挺不佳的。有一次，一位孩子爬上树去摘核桃，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摔伤后送医院治疗花去了几千元钱。孩子的父亲找不得责怪的对象，便将嗔怒迁往这棵核桃树，提起斧子将这棵核桃树四分五裂地给砍伐了。从此核桃湾的核桃树便只有郝大爷家后边菜园地上的那两棵了。
郝大爷是位豁达仁和慈祥的老人。虽然核桃树是长在自家菜园地边上的，名正言顺地是属于自家的财产。但每当核桃成熟时，只要孩子们怀着觊觎的心态走在树下时，他都要拿起竹竿打下核桃，每个孩子分几个。他常常对自己的家人说：“核桃树不是自己屙尿浇长大的。只要孩子们喜欢，就分一些给他们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集市上核桃的身价已经悄然上涨。郝大爷家的那两棵核桃树产出的核桃，拿到集市上出售后得到的价值，居然比他家后边那块责任地里产出的粮食价值还要高很多，这时候，人们才开始对那两棵核桃树刮目相看起来。这是后话，呆会儿再讲。先说说郝大爷的儿子郝仁明吧。
郝仁明也是个从小就围绕着核桃树旋转的顽皮小子。也许是小时候核桃汁吃得多了的缘故吧，这小家伙的脑袋瓜子特别好使，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当郝仁明高中毕业后，便成了核桃湾的第一名大学生。进了省某林业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因学习成绩特别优异而被分配在省林业厅，成了响当当的省级国家干部。这在当时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一件大喜事啊！这件事着实让郝大爷的脸上光彩了许久许久。也让郝大爷自豪了好久好久。
几年前的一个深秋，郝仁明带着他老婆回老家看望郝大爷。他老婆也是省里那个单位的国家干部。在家里足足呆了三天。在这三天中，两口子翻越了核桃湾的山山水水，查看了核桃湾这条溪沟的源头源落。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这让郝大爷很是纳闷。因为以往他们回来看望他都是开着小轿车转一圈就走了。有时候连一宿也不住。郝大爷知道他们是看不起老家的寒酸。过不惯老家的清贫喏！可这一次怎么住恁么长的时间呢？这让郝大爷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更让他不解的事情在后边呢。第二年的早春，郝仁明拖着行李回来了。他对郝大爷讲：“爹，我回来了。我回来干农业。”
“啥！你要回来干农业？不当国家干部了？”郝大爷惊诧地问。眼睛瞪得比核桃还要圆。
“当啊！领导让我下来扶贫攻坚。我就选择了我们这儿。”
“你是又当国家干部，又回来干农业？”郝大爷疑惑地问。
“对啊！我回来干农业一样是国家干部。”郝仁明回答说。
“怎么会是这样呢？”郝大爷更加疑惑了。
“我要将核桃湾的土地全部收拢来种核桃。让乡亲们都富裕起来，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郝仁明兴奋地说。
“啥！你要种核桃？还要把土地全部收拢来？”郝大爷惊得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的儿子。
“对！将土地全部收拢来种核桃。”郝仁明说。
“那这儿的乡里乡亲咋办？”郝大爷疑惑地问。
“我要办一个核桃公司，让他们给公司干活儿。只要愿意。公司给他们发工资啊。土地入股后还可以分红。”
“那你省里边的工作咋办？”郝大爷更加疑惑了。
“我是下来扶贫的。待乡亲们都富裕起来后，待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后，我再回去工作啊。”郝仁明平静地说。
“啥！你……你……”郝大爷惊得手脚无措。
不管郝大爷理解不理解，郝仁明是已经回来了。用五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事情。经过了几天的思绪蹉跎期，郝大爷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儿子的决定。就在当年春天，儿子便拉回来几车核桃树苗，于是核桃湾的沟沟坡坡，山山岭岭都栽上了核桃树苗。
没过两年，一人多高的核桃树就挂上累累核桃果。郝大爷从儿子嘴里知道，这是核桃树的良种果苗。树苗矮小，易于采摘；而且产量极高，果质优良。郝大爷心里好不喜欢。
恁么多核桃卖给谁呢？郝大爷将这个疑问告诉儿子郝仁明时，儿子笑着对他说：“就卖给我屋子里的那个小盒子啊！”
“啥！那个小盒子要买恁么多核桃？”郝大爷大吃一惊。
“我是说，通过那个盒子，我就可以将核桃卖到全国各地。包括首都北京，包括最大的城市上海，还包括省城。你的孙子在省城就能随时吃到家乡生产的核桃了。你老人家高兴吗？”
“高兴！高兴！我们的核桃湾真了不起！我们核桃湾的核桃要卖到全国各地啦。”郝大爷高兴地说。
“是啊！我们的核桃湾现在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核桃湾。”郝仁明也骄傲地说：“只要这些核桃树都挂果后，乡亲们就会富裕啦。乡亲们就会过上好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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