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琉璃||《渔父对》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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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渔父对

文/心若琉璃

屈原既放，行吟江畔，值一渔父规以餟醴餔糟，屈子对以纨素天禀，丹玉难移。渔父知其志行皎洁，才学富赡，非寻常之黔首，未可以括囊无咎之说以动之也，遂默然俯首，唯钓是务。

未几屈子曰：“君之言可为醍醐矣，审汝所言，殆非庸流之伦，何谓不登仕宦而膺显爵，徒窜伏穷野同于草木乎？”渔父莞尔笑曰：“仕宦之荣，及于妻孥，华厦玉食，偎红依翠，出则皂隶呼喝，入则几列八珍。廪有不匮之粟，室有充栋之赂。列鼎而食，弦歌而饮。谀词满耳，奇物充牣。靡金以结豪右，卑躬以拜车尘。出巽词以悦上位，施三四以愚下民。于是乎，苞苴暗入而人不嫉，外示柔媚而上不疑。囤金玉于复壁，匿歌妓于别馆。内无切齿怀忿之夫，外有廉能循吏之名。度国之将危，遂营狡兔之三窟。亡则振翮远逸；兴则安富尊荣。妻因之而扬眉，子因之而袭爵，亲戚因之而周恤，内不失父慈夫顺之义，外不患刻薄宗亲之讥。人生至此，进退裕如，诚可慕也。”屈子曰：“子既知青云魏阙之荣，又何曳尾泥涂，效吕翁之钓泽乎？”渔父曰：“汝知钓乎？饵既香矣，鳙鲦趋之；易以蚓蜗，则鲈鲤食之；易以胙肉，则鳇鳣趋之；若易之以九犗，则黿鼍蛟螭尽可得之也。饵愈鲜腴，其获愈奇。未有不可以钓得之也。至若禽鸟之属，循其所嗜，畀以梁稻，蜎蠕，鳞介，腐鼠，练实，醴泉，则子规，白鹭，鹤鸮，鸾凤无出其阃矣。一旦贪饵，便入网罟笼槛之内，仰他而食，虽无饔飧之忧，然有不虞之患。彼牺牛披锦，宝龟御筮，荣则荣矣，未若相忘于江湖穷野也。是以巢许之徒，避世逃名；楚狂蒉夫隐迹尘寰。

不欲因饵而殒身，弗为外物以伤性也。鹏远引于九天之外，龙潜匿于千仞之下，不为形役，澹泊无求，其谁能戕之哉！”屈子闻已，颔首曰：“汝诚抱朴怀褐之士也，然钓之道止乎此也？”渔父曰：不然也，此俗所谓钓者也。又有瑰玮之论，恐骇子也。未审子愿闻否？”

屈子曰：“毋隐乎，诚所愿闻也！”渔父曰：“复有大钓之道也。天生万物，人为其主。帝王乃人中之主，江山社禝者乃帝王之饵也；高官显爵者及公侯之饵也；万钟之禄乃卿相之饵也；锦袍玉带，金印朱轮者乃士人之饵也；厚利华宅者乃黔首之饵也；银镪财帛者强梁之饵也；幽壑林涧者隐者之饵也；美妻娇妾者登徒之饵也，太清澎瀛者羽客之饵也。凡此之类，各有所欲，鲜能不被纶丝牵者。

入其彀者忠謇者或剖心或抉目或菹醢，可保首领老死户牖者鲜矣；其谗人擅权，贿而居尊，蠹国殃民者或饮鸩或伏剑或凌迟，鲜有善终者。至若直而见疏中怀郁悒，仰首苍穹，悲泣如雨，终不达乎阊阖；至若邪佞，忧心忡忡，辗转难寐。卑首摇尾，嗫嚅下心，趑趄恇懹，逡巡恐畏，亦是无限苦海。及乎祚移巢倾之际，荷鼎彝之宗臣，惶惶难逭赤族之灾。当此之时，始知锦玉之食不如藜藿之味；台阁之尊不如渔樵之乐；千金之积不如邵平之瓜；金玉之印不如舲船之槎也。今也乃大争之士，夫子怀瑾握瑜，进不能翊君安邦，退不足苟全性命，曷从吾游乎？纵汝有济世长民之志，除慝淑化之才，无回驾郢都之望，却有雀牙贝锦之谗，又何自苦若斯也？何不设帐以谋束脩之资乎？苟为此也，身有绨袍之奉，妻孥无冻馁之忧，暇时亦可优游啸歌，不胜于枯槁江潭，衔恨草莽乎？”屈子曰：“子之言诚不谬也。于吾心亦戚戚焉。然何以教吾之徒乎？教谄乎？君子羞为也；教忠乎，吾自厄乎忠也。教以词章乎？掩世之窳败乎？教以战阵乎？肆其兵刃以残民乎？教以大方乎，大方遁世也。吾不知何以为教也。

纵苟延性命于浊秽也，然蒿目时艰，生民嗷嗷，兵燹遍地，岂忍入渔樵之伦，阖庐之燕安，而坐视楚人为饿莩，填沟壑，殇锋镝乎？苟胁肩以求迁，屈志以巢堂，何益乎皇舆，何益乎元元乎？楚乃父母之邦，岂能坐视其危而偷生乎？吾宁以身殉此楚人而无惭，岂苟且而腼颜天地之间乎？昔之彭咸比干，苌弘申屠皆伟丈夫也，彼能殒身不恤，死而与日月同辉，英毅之气可为后世法，吾仰之久也。慎勿再言也。”

渔父无以对，收竿登舟奋棹入浦，长歌曰：“大道荡荡兮，无是无非；至人无滞兮，不凝尘俗；忠謇兮奸佞兮，悉为徽缧；兴兮亡兮，山河不异；和光自韬兮，无思无虑；嗟尔鸾凤兮，繄恋练醴；同吾游兮，无毁无誉；悟世若幻兮，振翮飞举；灭诸忧悲兮，栖心无极；曷为自縻兮，永号悒悒！”

作者简介：

张献锋，微信名为心若琉璃已逾不惑。中学教师，酷爱古典诗词，手不释卷，爱游览山水名胜，每有所游辄有所作。自2006迄今已创作新韵诗词4700多首。所作诗词在中外文艺、清风卧龙等电子期刊上发表。多次应邀撰写祭祀古圣先贤的祭文、祝寿，开业志禧等诗作。曾于2019年3月为朱集镇梨花节撰写《朱集镇梨花赋》受到镇领导的好评。所创作的《关公颂》在2018年首届关公诗会荣获一等奖。同年在“节庆杯国庆礼赞“中所撰写的《圣贤颂》荣获特等奖。2018年，在“第四届全国诗词家神州行”活动中所撰写诗歌三十六首荣获金奖，入编《全国诗词家2018年选》。著有诗集一部，名为《偶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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