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勇:文学赋予他超越苦难的力量
认识四川作家杜阳林到现在,我跟他只见过两次面。
本文作者曹元勇
初次见面是去年十月,成都天府书展,在阿来的《尘埃落定》新版分享会结束后的晚宴上。印象中的杜阳林非常低调,他不是那种爱抢着说话的人。从聊天中知道,他不仅做过成功的记者,还拥有非常可观的资产,而且身价惊人,至于怎样可观和惊人,我却无意打探。那天让我印象最深的倒是阿来介绍说,杜阳林写了一部不错的长篇小说,即将在《十月》发表。出于职业习惯,当时我就跟杜阳林说,如果有机会,可以把这部小说交给我出版。
作家阿来
再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小说单行本已经出版。
今年七月七日,《十月》杂志社和浙江文艺出版社联合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杜阳林长篇小说《惊蛰》研讨会”。他一如既往地低调,而我对他的印象和认知反倒越来越立体,也感觉像兄弟一般关系亲近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惊蛰》充满了他个人的生活经历和切身体验,让我不由得通过他的文字,想象出在一个贫瘠的山村,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与他的家人一起曾经遭受过怎样的艰辛、怎样的屈辱和怎样的人情冷暖,同时也领悟到他的低调背后所蕴含的苦难经历的馈赠——沉稳和坚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作品自然而然地勾起了我们这一代人对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艰苦岁月的真切回忆。《惊蛰》正式付梓之前的一个下午,我跟他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除了称赞他用扎实的、洗练的文字,写出了一段历史时期一代人的充满艰辛和困苦的生活经验,为新世纪文学提供了一部直面真实的宝贵文本。我还特别感佩他这部小说没有止步于描写苦难,而是在毫不夸饰地书写苦难生活的同时,赋予小说主要人物——堪称作者的半自传形象——以超越苦难的精神醒悟,从而使得这部小说不再是一部关于苦难生活的诉说之书,而是一部关于一个人以苦难生活为土壤、获得生命与精神的惊蛰之醒的悟道之书。我在电话里告诉他,小说人物凌云青经过二十八天流浪才回到家乡的过程,让我想起黑塞在小说《悉达多》中描写的修行者的漂泊之旅。凌云青二十八天的流浪经历,堪称是凌云青精神成长的成年礼,因为有了这些章节,《惊蛰》一书才超越了苦难书写,获得了精神力量的升华。
当然,通过电话交流,我获悉杜阳林个人的真实经历,比小说里的凌云青更加艰辛和不幸,他曾经的流浪过程也比凌云青的二十八天流浪更为复杂。但是,生活的磨砺、思考和写作,不仅让他获得了超越苦难的力量,而且早已让他与过往的苦难达成了和解,这也让我对他在《惊蛰》之后的写作充满期待。
作家杜阳林
在北京参加“长篇小说《惊蛰》研讨会”期间,阿来透露杜阳林一度下决心要彻底放弃他的生意,专心文学创作;近几年,虽然生意还在继续,但杜阳林基本上已不太过问,而是一心扑在了写作上。他的这种从生意兴隆的商海华丽脱身,转向文学写作之举,仿佛就是二十世纪初美国现代文学开拓者舍伍德·安德森传奇经历的再版。一九一二年,正当舍伍德·安德森经营的生意蒸蒸日上之时,一天下午,年近四十岁的他中断向女秘书口授商业信件,匆匆离开了自己的经理办公室,再也没有回去,因为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翻腾的寻找真实自己的冲动,他找到了文学,并开始以小说创作写下自己对自我、对生活、对社会的求索和思考。(曹元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