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八》(三)
马廖虑美业难终(考虑马太后的教化难以最终成功),上疏劝成德政曰:“昔元帝罢服官(裁撤为朝廷缝纫的机构),成帝御浣衣(穿洗过的衣服),哀帝去乐府(裁撤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但奢靡之风还是制止不了),百姓从行不从言也(是因为老百姓是学习你的行为而不是听你怎么说)。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移风易俗,必从根本)。《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长安语曰:'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城市流行盘高头发,地方百姓也效法);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乡下都是跟着城里赶时髦)’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先前制度颁布,却推行不下去),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固然有下边官吏不奉公守法,但根本原因是朝廷懈怠)。今陛下素简所安,发自圣性,诚令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薰天地,神明可通,况于行令乎!(崇尚简朴之风应该自上而下,坚持到底,不能懈怠)”太后深纳之。
半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水浒传》开头不提水浒头领却讲高俅发迹,就是在阐述“乱自上作”的道理。马廖所虑,确实是古今同理,但总把希望寄托在一人之上,怎能管理好所有的统治阶层呢?就算你这个时代政治清明,政风清廉,民风淳朴,谁又能保证下一代,或者更下一代呢?东汉开国之初阴太后、马太后对外家的严格约束,可谓是历朝都少有的楷模,但吊诡的是东汉的外戚干政差不多却是历代之最?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以为还是权力结构出现了问题:自汉景帝、武帝开始,朝廷削除同姓诸王(皇族)的权力,势必造成权力的真空,这个“真空”,两汉一般采取的是靠外戚(母舅)填补(惠帝之吕太后,文帝之薄太后,景帝之窦太后,武帝之王太后,宣帝之许、史家,尤其是元帝之后,王氏一门五侯,接续辅政,酿成王莽篡位;东汉窦氏、邓氏、梁氏,其后更亡于何氏)。这才是根本。所以,政治不能寄托于个人的优长,而应该寄托于制度的完善和遵守。阴、马两位太后可以管好自己,但她怎么可能管好子孙呢?马廖提出了问题,却给不出答案啊!
初,安夷县吏略(抢掠)妻卑湳(部族)种羌人妇(汉官抢了羌部族女人为妻),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县令)宗延(人名)追之出塞。种人恐见诛,遂共杀延而与勒姐、吾良二种相结为寇(杀掉县令,联络其他部族造反)。于是烧当(羌部族名)羌豪滇吾(人名)之子迷吾(人名)率诸种俱反,败金城太守郝崇。
半民:一个县吏的非法行为,一个县令的处置不当,酿成了一次重大的边患,可恶!
诏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人名)为护羌校尉,自安夷徙居临羌。迷吾又与封养(部族名)种豪布桥(人名)等五万馀人共寇陇西、汉阳。秋,八月,遣行车骑将军马防(外家)、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射士三万人击之。第五伦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任以职事。何者(外家可以让他们富有,不可以让他们任事)?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一旦出了问题,是绳之以法,还是徇私违法呢)。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有问题,怎么处理)。”帝不从。马防等军到冀(地名),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防进击,破之,斩首虏四千馀人,遂解临洮围;其众皆降,唯布桥等二万馀人屯望曲谷不下(虽有小胜,拿不下羌人首领和主力)。
半民:第五伦所虑极是。封建社会的国家如果比成企业,那就是一个公私难分的企业,出了问题,问罪了,违反亲情,不处理,违背制度。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宫。
帝纳窦勋女为贵人,有宠。贵人母,即东海恭王女沘(音:比)公主也。
第五伦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馀(沿袭风气),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继续照搬),遂成风化(成了为政风气);郡国所举,类多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推举的官吏,多是严厉的,少有宽厚的)。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人名),并以刻薄之姿,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百姓痛恨)。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舆论却认为他们有能力),违天心,失经义(这是违背天意和经书的);非徒应坐豫、协(不光该办他们),亦宜谴举者(还要谴责那些举荐他们的人)。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应该多提拔一些宽厚的人)。臣尝读书记(史书),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逾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京城贵戚带头违制,给远方做什么表率)!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多以自身行为示范,少些说教)。”上善之。伦虽天性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论议每依宽厚云。
半民:第五伦主张为政从宽,自我表率,言传身教。这是典型的儒家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