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用五台话讲五台故事之四:大栋和二栋
作者简介:阎喜堂,五台陈家庄中学退休教师。
五台人用五台话讲五台故事之四
大栋和二栋
文/阎喜堂
民国年间,东峪里有兄弟俩,哥哥叫大栋,兄弟叫二栋。他俩虽然也姓胡,但不是润爷(注1)的子弟,是他爹胡二河从邻村搬来的。这兄弟两和他爹一样,都长得虎背熊腰,络腮胡子,说话声若洪钟。都不待在地里受苦,都好喝烧酒,好耍钱。家里常常聚着一把子喝酒耍钱的闲汉,吆五喝六,有时打架声喧,邻家别舍都拿他们没办法。好在他们是专门和厉害的、不说理的做对,从来不欺负穷人,软人。从陡寺村“五合成”酒坊里一篓一篓的赊酒,八月十五打不清的饥荒,腊月二十三总要结清。
有一年,陡寺赶四月十八的会,本来这个会是很响名的,除五台县以外,还有盂县和河北平山的人也要来赶会,这一年更是特别,新盖的玉皇庙开光。人们早就听说,纠首们三月初一就写下了十六红和福鱼儿的戏。十六红是二州五县最出名的把式,听他唱,一辈子也絮烦。福鱼儿是今年第一次来,而且是“坤角儿”(注2),那时候果子红、牛桂英他们还没有响名,对“坤角儿”稀罕的不行,一听说福鱼来唱戏,可沟两漥的人行小道上,全是赶会看戏的人。丈数高的戏台上斜靠着一个木头梯子。年轻人都想挤在梯子旁边,看戏子们上台下台。十六晚上唱了一场,十七两场,戏场院里就传开了诙话:“捏一捏福鱼儿的脚,三天刨地不用歇;摸一摸福鱼儿的辫子,点灯不用捻子”,这话一传开,人们想看戏真是疯了。
十八那天是正日子,三开戏,还不到早饭时,戏场院里就挤满了。寺沟里、寺岸上,连老爷庙、玉皇庙房顶上也坐着看戏的。炸麻叶的,开饭铺的,卖花步的,卖圪蹦子(注3)的,卖饸瓜饸蛋子的,挑脚气的,割瘊子的,挑痣子的,打掌子钉鞋的都停了生意往戏场院里挤。挤进去才远远看见戏场院当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茶叶鲁壶子,旁边坐着个肥猪一样的中年人,礼帽下戴着一副黑饼子眼睛,一边扇扇子,一边看戏,后边还站着个打伞的后生。一打听,才知道那是衙门里派来收税的“卡子官”,管事的纠首大爷们都是当地最有权势的财主,但谁也不敢管他,得罪他。这时台上正唱《南天门》,十六红的曹福,福鱼儿的曹玉莲,不说别的,光说那手脚过台,真像鱼儿在水里游一样。那时候人们看戏都是屁股下垫块石头,坐在八仙桌后面的人都看不见台上,干着急没办法,只是听见不时地爆发一声“好--”的喝彩声,人们恨死了那个“卡子官”。有个小孩扔了一块小石头打在伞上,打伞的后生回过头来,叨着京腔骂:“谁家的王八羔子,想死啦!”话还没落音,忽听戏台对面老爷庙台上传来炸雷似的一声喊:“大栋二栋,是爹的骨血就给我打!”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早就圪蹭过卡子官身旁的大栋二栋,一把扯住卡子官的领子,具体蒜缽子般的拳头,劈头盖脸一顿猛打,场子的人也扯着喉咙发疯似的喊:“打--”,把卡子官杀猪般的哀嚎声也压下去了,眼看要招人命,两个拿警棍的区警急了,踩着人们的肩头,从人头上爬进去,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已经血淋污介的卡子官救了出来。
散了戏,人们都觉得解气,可也知道大栋二栋把天捅了个窟子,惹下大祸了,十九那天吃过早饭,大栋二栋正在街上准备和乡亲们相跟上看戏去,只见从阁洞口进来四五个身穿黑衣头戴坛盖帽的人,走到众人跟前喝问:“谁是大栋二栋?”弟兄两亮声道:“我是”。坛盖帽黄黑不说,用铁锁捆住,带上就走。到了城里,进了衙门,天已经大黑了。牢里关了一夜,第二天把弟兄两提出来,吊在樑间里审问,先扒下裤子,再用水蘸上麻绳一阵马抽,弟兄二人闭上眼,咬着牙,声气不出。两个警察累的小胳膊生疼,歇了歇接着打,又在水里放了盐。刚绽开的伤口上一着盐水,钻心的疼,二栋一时没忍住“哎呦”了一声。大栋一声断喝:“你是咱爹的骨肉就悄悄的。”二栋立刻闭上了嘴。就这样打了两天,县太爷见这一双硬骨头,两个穷光蛋,问不出口供,榨不出油水,只好把他们放了,弟兄两出了城,撅了两个棍子当拐杖,手拉着手硬是走了七十里地,路过陡寺,正赶上四月二十二的末场戏,还站在戏场院里看完夜戏,被同村的人搀扶着回到东峪里,后来又因为别的事,衙门里家又逮过他们几回,但知道这一对活宝,逮回来也是个麻烦,虚张一下声势就去了。听人们说,衙门里家铁索子也夺下好几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又过了几年,日本人来了,要在东峪口修炮台,到处抓民夫。有一次砍下一颗大榆树,要㫒在炮台上盖房做樑。树粗、路陡,谁能抬上去?于是建设队(注4)的小队长瞎骨墩想到了最有力气的大栋和二栋。瞎骨墩也是邻村人,小时候长的又粗又低,人们也叫他肉骨墩,长大以后,有一次趁人家男人不在家,半夜爬在这个小媳妇的窗子前灰说,挑逗人家,被小媳妇从里面通出一根炉錐来,不偏不正扎到他左眼上,瞎了一直眼,人们又叫他瞎骨墩。这小子原来也常到大栋、二栋家喝酒、耍钱,日本人一来就参加了建设队,当了个小队长。因为个子低,跨在腰里的洋刀,一头还在地上磨着,那颗肉头却公鸡似的抬得高高的,三亲六故、朋友、邻居谁也不尿。他同样也不把大栋二栋放在眼里,硬叫他俩㫒那跟湿榆木,弟兄两哪里能听这个坏小子的话?况且还是给鬼子办事!后来大栋听人们说,这几天往炮台上㫒木料时,瞎骨墩骑在木头上,见谁不发力用鞭子抽谁,大栋心里有了主意。第二天瞎骨墩又来时就答应了。又叫了两个过去的酒朋友,四个人一齐上肩,瞎骨墩照例骑在木头上,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大栋一声咳嗽,四个人一起发力连人带木头扔到沟里,拔腿就跑。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小子命不该绝,只伤了一条腿(四八年被枪崩时,还是拖着一条瘸腿)。后来鬼子叫汉奸们到处逮大栋二栋,汉奸们大都是本地人,都知道大栋二栋的厉害,除了瞎骨墩外,都是嘴里应承,心里却许念:千万不要碰见大栋二栋。所以逮了好长时间也没逮住。那时候白羊里胡金堂、阎河清都是三区区公所和游击队的干部,白天在山里转,黑夜住在山洞里,大栋二栋也跟着他们。有一次大栋因为长时间住山洞,受了湿热,两条腿都害上了连疮,跟不上众人,就留在了离白羊村不远的一个大山洞里。
有一天,几个建设队领着两个鬼子搜山,正好搜到大栋在的山洞里,看见一堆乱草里躺着一个大汉,裤腿卷到膝盖上面,两条小腿上长满了连疮,溃烂的直流脓血和黄水。鬼子叫汉奸们逼问他游击队和区干部的去向,大栋慢慢坐了起来,回答:“不知道”。鬼子认不得他,几个汉奸早就认出他来了,谁也不敢说。鬼子看见汉奸们不顶事,夺过鞭子来劈头落面一阵猛抽,大栋只是一声不吭。鬼子早就听说大栋是硬骨头,怀疑他不是大栋,就是二栋,叫汉奸们问他是不是大栋、二栋,大栋圆睁怪眼吼道:“你爹爹就是大栋,看你还把你爹的求咬了”。说罢,猛的站起来,拉开架势,一下子把鬼子汉奸们都唬住了。也是天不灭忠良,正在这急骨眼上,一个汉奸喘气蹑吼地跑进来“不好啦,八路军摸上来了”。鬼子也着了急,喝令汉奸们把大栋架上走,哪里拉得动!听见不远处枪声,只好一溜烟跑了。
大栋二栋以后的结果怎样,老人们没有传言下来,咱也不能瞎编。
注释:
(注1)指胡润,东峪村胡姓始祖,一生仗义疏财,修桥补路,建寺盖庙。
(注2)“坤角儿”既女演员。
(注3)“圪蹦子”是指一种玻璃吹制的儿童玩具,一吹就会发出“卜、卜”的响声。
(注4)建设队全民是“治安建设队”,鬼子纠集汉奸们成立的武装组织。
文/阎喜堂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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