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得|| 腊八粥
腊八粥
文/关天得
腊月八，米饭咵嗒嗒。
没米饭，打老汉……
这首童谣是贫困时期穷百姓的真实写照。所以当父母的就算再穷，也得弄一顿米汤喝喝。可是万一没了也没治。
我记得小时候正好腊月八，正好没米，正好来了个亲情。我爸一脸无奈，我妈拌了搜难颗颗哄我们。正好邻居大嫂端来一碗米饭，正好侍侯这位五姑爷，正好他是个不作假的客，正好也饿极了，端起就吃！他的筷子从碗里到嘴里，我的眼光也像向日葵跟着太阳转一样，从碗里看到嘴里；他咽一口米饭，我也咽一口涶沫；他掉一粒米颗，我掉一滳涎水……
那颗米总该是我的了吧！我像饿虎扑羊一般蹿过去，双手捂住，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指头掐起来，认认真看了好半天……嗯，没错，确确实实是一颗米：一颗白白的大米！然后慢慢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咂吧着嘴皮，用心品尝大米饭的奇特香味。吃了这颗米，心情好了，兴趣来了，信心大了，又去炕边上找。很快哥伦布就发现了新大陆——姑爷的白胡子上挂着好几颗米，我就像偷摘人家的杏儿一样，先慢慢地悄悄凑过去，然后瞅准盯稳，一个鲤鱼跳，双手向姑爷的胡子抓去……
这下可闯了大祸了，姑爷被惊得“哎哟″一声，碗丢了，米撒了一地……我爸凶着脸，举起掌，口里说:“我把你……″我一看不好，一蹦子就往外跑，直到场房来，回头一看没人追，才放心地喘着大气。心里却想着那半碗米，多可惜啊！我才吃了一颗……于是就钻进我家的大水眼里，偷看米饭的下落。我看见我妈把它扫到簸箕里，放到柴磊上，可能要喂鸡了。
我偷偷溜进去，端上簸箕，口气跑到涝池下。那是离庄最近的一眼泉，人们挖下洋芋，洗好了才过屋里背。我用水小心地把土连杂杂子弄完，白米就分开了。这才大口大口吃起来。虽然把油盐也洗完了，可是米的香味还在呀！我总算吃到了大米饭，过了个美美的腊月八！
二十年后又是一个腊月八。那时我当了社办老师，一月领十七元五角的补助。还是穷得没米吃，和妻正商量做饭的事，儿子和女儿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妈一一今个是腊月八，人家的娃都吃的米饭……″我听了心里好难受啊！他们跟我当年一样大，今天该打我了！眼泪险些掉下来……我二话没说，就去到尕爸家去借米，他这些年一直下四川，肯定有米！好在尕妈没给脸色，热情地借了一小碗米。看着两个孩子吃着只有洋芋熬白菜的大米饭，还那么香，我笑了……
2020年，今天又是腊月八。今年有大米吃！这个月领了5251.20元，按60元计算，能买87.5袋大米，可以装一小汽车吧？可是家里人都进了城，只留我看门，自已做拿手的稀米饭！
我用的是两碗特殊的米一一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放学那天，去倒垃圾，发现几个卷心菜，没坏没烂好好的，而且套着塑料袋，还有半袋大米……这是年轻漂亮，讲究卫生，家在前川的女老师们放的。她们急着搭车回家，食物得处理完，不然就坏了。好像故意包好的，直接给我吧，怕伤我的自尊心，拒绝“嗟来之食″。其中有个了解我的，直接给了，包括吃了一半的生日蛋糕。
她肯定是看见我舔碗了。喝下凉水着舔碗哩一一持家搭细处来哩。这歇后语有点夸张，喝凉水就算了吧，反正吃饭喝汤，我可要舔碗，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也是睡到半夜吃酸菜一一饿出来的见识，改不不了。碗底那么多油，比以前全家锅里倒的还要多，没猪没鸡，倒了怪可惜。有时人多，不好舔，就用水冲着喝掉。这也不算什么光荣传统，传是传不下去。因为有刻骨铭心的教育……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有次我妈从食堂打来全家六口人一天的伙食一一半碗先麦面，当把水烧开要摔面时，看见我婆婆坐在门炕上把面生吃光了。我妈一横心，把我三个哥哥背着扔到庄边的豌豆田里，去了陕西。三天后我婆怕这家断子绝孙，找到孩子时，还睡在地里，口里流着绿水，还衔着半截没吃完的豌豆蔓蔓，隔肚皮看见吃进去的豆叶子。大哥救活了，老二老三饿死了，因为他俩吃饱豆叶后想回家，半路上爬不动了……我妈后来骂我:‘把两个好的心疼(漂亮好看)聪明的会掰先麦的都死光了，后养的这个……
我虽然没吃过榆树皮天仙子观音土，但甜菜糊糊箭舌豌豆散饭三角豆馍馍也不好吃！松山念书七年，杂黑面，石头灰，冻成冰的贴团，滚到沟底也不破，一天一个，凉水下着吃，有时凉水也没！一九九八年雨打了，三亩麦见了三袋土粮食，工资拖欠没钱籴，东借西要度荒年……
“ 光盘行动”一出台，就觉得怎么跟我想的一样！粮食这个小颗粒，太平盛世比谁都贱；兵荒灾年，金娃娃也不换！但没有亲身经历，感不到它的珍贵。孙子总是对爷爷说:你怎么就不吃鸡腿，故意挨饿？
啊！又写得太长了。“需知这不是写小说！”我的腊八粥糊了……愿我们的伟大祖国繁荣富强，永远不缺粮食！愿挨过饿的人永远能吃饱！愿我们的子孙们永远幸福美满，健康长寿！
关天得，男，甘肃省武山县滩歌镇野峪村人，樊家庄小学高级教师。爱好文学，业余发表论文、小说、诗歌、散文和评论一百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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