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光影少年》

透过现象看本质。

第一次接触这句话的时候,我正读高二,政治老师刚重重的念完这句话,我头往下一沉,终于睡着了。这是个不太好的开端,但在随后的日月里,生活经验让我不断反复感受这句话的真意,我体味揣摩,把它安放在每一件值得审视的事物上去,后来以致达到了偏执妄想的境地。

比方说,我通过对老铁,阿新这两个名字对照其人来琢磨其内在联系。老铁人如其名,通体发黑,皮肤上褐斑点点,黯淡无光,像一块生了锈的铁器,两坨黑眼圈永远点染在眼周,仿佛人专意打了两拳给他设计好的,他说话也像一块生铁,声音沉闷,语句简短,所以,老铁是个统一体。阿新是个矛盾体,因为他既不讲卫生且邋遢,上个立冬,他跑到康复路批发市场买了一件五十块钱的羽绒服拿到我家来穿上给我看,我对着他思考半天,果断地说,反过来穿。他愣了一下照做了,衣服里子是花花绿绿的涤纶布拼凑成的,一些旧棉絮随机分布地露出来。这样穿上,就成了一副毕加索的立体抽象画,我点点头表示对自己的建议满意,另外我看他穿了一条很久没洗过的牛仔裤,就蹲下身掀开裤管,发现里面穿了一条更脏的牛仔裤,不禁赞叹:你丫真是时尚的源头。他不解,我告诉他,任何一种时尚都是从最下层的劳苦大众发源的,比如说,牛仔裤是从美国西部劳工中兴起的,染发的流行是一个刚收工的粉刷匠满头颜料过街时引发了造型师的灵感,还有当年的乞丐装,很明显,是叫花子堆里产生的。阿新对我的解释表示认同,然后说了一句:去你妈的。

至于我,则是一个矛盾统一体。我衣着得体,举止文明,但是不爱洗澡,且脏话连篇,通常别人满怀敬意地走过来和我握手,但刚走近就闻到一股馊味,于是伸出的手就尴尬地停在那儿,我则走上去一把握住,大嘴一咧:我操,你丫最近忙啥呐,啊?哈哈……所以我叫斐斐。

这样,我们三人往一块儿一站,活像废品站破旧的陈列柜里的物什,远远看去,不胜苍凉。

关于老铁黑眼圈的事情,我得做个解释。老铁毕业于名牌大学,刚毕业就到现在的公司做研发,是做什么通信产品接口的,收入不菲。因为是公司的核心人才,所以老板破例,让他不用像其它员工那样按时打卡,上班时间非常自由。于是他可以连续在实验室工作十几个小时,然后回家睡到次日中午。这样黑眼圈就在他眼睛上呆习惯了,再也没能消失。每当我和阿新双眼血红地看着他的工资条,他就沉沉地说,我给公司做的专利价值,不止有这百倍了。

一直惦记着老铁工资条的是阿新,他一遍又一遍地帮老铁计算每月的花销和结余,然后告诉老铁多久能凑够买一辆什么型号的路虎越野车,而这个计算时间又在不断变化,因为路虎汽车公司在不断推出新的型号。所以在阿新的耳濡目染下,从技术上说我们都是路虎公司的车迷,无论什么车型,什么价位,甚至配件的价格,我和老铁都能脱口而出。

当然阿新并非在为老铁做规划,按照他的话来说,是需要刺激。阿新的收入并不比老铁低多少,但每次帮老铁算完后,还要按自己的情况再算一遍,最后把老铁拉过来比较一番,仰天闭目,计算要比他再多干几年才能完成使命。

据说古印度时期有一个小城邦,人一出生就被教育说,我们在世间的使命就是坚持,只要坚持,有一天等我们飞升成佛了,就到达一个极乐世界。于是满城信徒们微曲着双腿,两手朝天,坚定地等着成佛,一边过他们的生活——多幽默的世界啊,我可是喜欢看到幽默的人。我想不管是几十年以前,还是几十年以后,任何一个时代的人突然来到我们中间,一定也会觉得不可思议,阿新不搭上任何东西,把大半生的愿望押在一辆路虎车上。

实际上老铁根本没想过买什么汽车,他几乎所有的业余精力都放在找对象上面了。刚开始只是同事见他单身,主动给他介绍,老铁还要挑选一番,如果学历本科以下,身高不足一米六五,老铁就面含微笑的婉拒了。后来两年我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情感变化,反正前一段时间有两天吧,这家伙没去上班,等回到公司,看他疲惫不堪的神情,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之前去过革命公园的相亲日,把挂在墙上的女性信息一个不落地收下,在一堆单身汉的责骂声中逃了回家后,基本不用分别年龄、身高、长相、学历,挨个打过去电话做自我介绍,整整打了两天电话,直到最后把背熟的介绍词打给一个贩卖枪支迷药的号码,对方问:哥们儿,你到底要什么型号的。老铁迷迷糊糊的说:没啥要求,只要我们有眼缘就好,出来见一面一块儿吃个饭?

因为我是个矛盾统一体,所以我既没有像阿新打算买汽车,也不像老铁单身,我有个女朋友小P。小P有一个令我恼火的毛病,就是喜欢看书。本来这是件好事,俗话说开卷有益嘛。但她看书就像看符咒,大多时间如打过鸡血一般。比如一早起床,她就顶着蓬乱的头发把我喊醒: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坐公交上班,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她昂首挺胸,鹤立鸡群般地站着,我问她干什么,她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做最好的自己。我小声说:傻-逼!她便转过头继续保持淡淡的微笑。吃饭的时候,她把吃不完的米饭倒进我的碗里,然后说:人呢,要有感恩的心。我说我被强迫吃你的剩饭要感恩谁,她回答:你有这么多饭可以吃,还不知道要感恩谁吗?赶紧吃,别剩下了。我猜测她是热衷于看励志书本,然后跟着喊里面的口号,要是在革命时代,我相信我的小P一定大有作为。

当然小P不总是这般亢奋,晚上当我们干完那事后,她就拉上被窝蜷在我的怀里,绘声绘色地讲白天发生的事,也不管我已闭着眼睛鼾声响起了,讲完后她打个呵欠转过身自己睡去。其实我并没睡着,我很满意现在这个样子,怀里抱着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单纯,漂亮,身体散发出迷人的香味,而且对我也毫不了解,正如所愿。

即使后来我们分手的时刻,也依然印证着我对小P的看法。她拎着大小提包,站在房间门口要和我作别,我坐在墙角阴暗的沙发里闷头不停抽烟,贸然闯进来的老铁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中间。小P望着我,不无感伤地问: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我又抽了两口烟,感觉老铁实在太难堪了,就沙哑着嗓门说:法国人雨果有一句话,说一个人挽留不住的,必然属于上帝。所以,小P,在我心里你永远如上帝身旁的天使。

小P估计受了感动,我抬头时见她两眼噙满泪水,嘴唇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后来老铁告诉我,看见她转身的时候泪水就滑落了下来,令人心碎。当时老铁把小P 送出门后回来对我说:斐斐,不愧是文化人,分手的说辞都那么高雅!我掐掉烟头,吐了口唾沫:鸡-巴,说她属于上帝,换种说法就是你去死吧!

老铁把旺盛的精力注入求偶行为完后,疲惫得愈发像一块儿旧铁,坐在那儿沉闷,失落,无所事事。眼珠对着电视里的节目一动不动,能持续上两三个小时。忽然他站起来,走向厨房,从橱柜里拔出一袋我从没见过的面粉,我有些担心地看他要做什么。老铁找来锅碗瓢盆,把面和水搅在一块,我问是不是要做饼,他说要包饺子,我说水太多了,他想了一会儿,又加了些面粉,反复几次,算是达到稀稠合适,但从量上估计,做出的饺子皮够包半个月饺子了。

老铁又花了一个小时擀皮,后来才发觉忘记买馅了。其时天已经全黑,菜市早关门了,老铁动了动脑经,从冰箱里拿了六个鸡蛋,我问准备怎么办,他说要包鸡蛋馅饺子,全鸡蛋馅的!我又问六个鸡蛋多吗?他说取其意六六大顺。我说那祝你首次包饺子顺利吧。

然而等出锅的时候,老铁顺利地把全鸡蛋馅饺子做成了一锅鸡蛋疙瘩汤。

虽然第一次包饺子失败了,但此举开启了老铁生平第二个爱好——烹饪。从此老铁就泡在厨房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买来菜谱专门研究没吃过的菜。什么小肠灌葱,地斩泥鸭,高丽萝卜排骨,干煸羊腩茄子,烧花鸭,蒸甲鱼……闻所未闻。

如果说烹饪是种艺术,那么老铁每天端着一个盘子报一道菜名的时候,是印象主义,我品尝的时候,则是荒诞主义,我从老铁的作品中逐渐感受到,作者开始精神分裂了。

相比老铁,阿新算是进步青年。他勤恳工作,节俭生活,生活的目标始终坚定专一——买上一辆路虎汽车。为了达到目的,他的节俭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礼拜天的时候,他打电话让我出来请他吃饭,我问他,凭什么呢?

“我们是哥们呀!”他先从感性上阐明理由。

“而且我请过你,应该礼尚往来”之后又从理性上解释。

“你请过我?什么时候的事?”我一时想不起来。

“不记得啦?有个周末晚上11点多你敲开我的门,说心情不好,要和我一块喝酒,我就说要请你去吃香辣虾的。”

“可是,那次根本就没请成,那么晚了店门早就关了,怎么算是请过了?”我有些恼火。

“你听我讲,兄弟”阿新开始跟我讲道理“我没请成并不代表我不愿意请,至少从法理上来说,主观目的既定,就构成了法律事实,你看,强~奸未遂还是要判刑的,虽然事实并未发生。你明白了吗,兄弟?”

我考虑到跟朋友相交不能伤了和气,没再争辩,请他出来吃了顿发。及至在饭桌上见他偷偷往兜里装了一卷饭店的餐巾纸和抓了一把大蒜,我便对他说:算了,新哥,咱们这顿就当是散伙饭吧。

后来阿新送我了一个路虎车的模型,我才喜笑颜开。那个小模型实在太可爱了,木质的车身,做工精细,非一般手巧之人无法构架得如此精巧,而且据阿新说,是完全按照实物的比例设计的,只有他这么了解的人才做得如此逼真。颜料涂得也干净分明,没有一点瑕疵。我对着模型不住的赞叹,能造出这种手工艺术品的作者,还有什么毛病不可以原谅呢?

让我们再回到现象和本质之间的问题上来。

我的朋友几乎都喜欢看杂志,我却喜欢看他们看的杂志后面的广告,通过这个现象我可以判断书的内容,进而判断看书者的志趣,也就是我最终要看到的本质。

老铁看的杂志后面的广告,贴满了包皮环切、阴茎增大、无痛人流等等,这类杂志都是路边发的,老铁每天拿回来一份,堆在地上足有一米高了。我无法由此判断老铁其人,因为我不确定老铁是出于对发放人员的不忍拒绝而顺手带回的,还是为了一边看封面的大胸女郎一边手淫。关于后者我是十分理解的,因为李银河说,这个世界上有一大部分人活着就为了两件事,一件是吃,另一件是性。如果真是后者,我反倒同情我的朋友老铁了,他的业余生活确实只剩下这两件事了。

阿新看的杂志后面常常是各种汽车和手表广告,倒不是说他专门为了看汽车广告而买的杂志,事实上阿新根本就不看除了路虎之外的其它汽车。这类杂志的广告商显然是把阅读对象定位为高端人群的。其内容我也看不懂,是电脑软件方面的,阿新在IT公司工作,他常告诉我,IT行业的知识是要时时更新的,否则很容易被淘汰掉。那么本质就是——阿新是个进步青年。

小P 看的杂志的广告都是家政服务,聚会交友,求职招聘之类的。她是专为后面的广告而买的杂志。当然她在看招聘版的时候我尚未认识她。那时她正独自呆在出租屋里翻看招聘信息,因为不能再继续失业下去了。后来翻到一个四星级的酒店招聘门迎的时候,就怦然心动,电话打过去,对方说让她面试,她便打扮一番,于是正好在酒店门口和我相遇了。

之前说过,小P对我毫不了解,而我对于小P可谓了如指掌。其间的差别就在于她往往止步于现象这一层,我们结束时她认为我的临别赠言居然没有任何怪罪她的意思,因而受了感动,她不了解我根本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我们开始时也是这样,从她看见我西装革履地在酒店门口用流利的英文和我的外国客户争论问题,她便认定我是个有着良好教育背景,前途也未可限量的白领青年,然而本质上却完全相反。

事情我需要先做个交待,我在为一家香港离岸公司做出口业务,所谓香港离岸公司行内人都清楚,就是花上两三千人民币就能注册的“一张纸”公司,老板是个烫着狮子头成天在办公室趿着红拖鞋的中年妇女。虽然公司一无所有,但她让我们对国外宣传,我们是一家大型制造企业,目的是让客户相信了我们并支付了定金后,她再在国内找工厂生产。因此算是个“倒婆”。有一天下午,“倒婆”突然从她办公室冲出来哇啦哇啦跟我说,有个老外已经到市里了,招呼都没打就急着第二天要参观我们的工厂,让我先去酒店把老外稳住,她好趁机联系配合的工厂。随后“倒婆”还专门叮嘱我要穿一身西装以显正式,那我就问她,要再配个秘书就更正式了,“倒婆”便半张着嘴把她的龅牙露出来笑着,以示对这种无理揶揄的否定。

第二天一早,我穿上借来的西装按照地址来到酒店,找到了老外,没料到他也是一个人,我们在房间内详谈了半天,便一起走了出来,在门口就碰见了前来求职的小P。

后来小P跟我说了初见我的印象,我坦诚的告诉她那只是表象,实质上是,那个客户的确是个老外,但是个印度人,我们常称作“阿三”。你知道阿三么?我跟小P讲道,就是从你们老家那种卖凉粉蜂窝煤饺子皮修鞋补锅底子群居的筒子楼那样的地方出来的,跟你心目中的外国人肯定不是一码子事。我还告诉她,这阿三也不是什么正经来头,骗了国内另一家公司的邀请函和合同保证金到这边玩来了,当时小P见我跟他在酒店门前交谈,实质上是阿三反复问我哪儿有小姐,要找一个玩玩。我火冒三丈说你丫一个咖喱屌丝还泡我们中国女人。当时我顺口把“屌丝”翻译成dick thread,阿三虽没理解,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还是厚着脸皮解释说,因为中国女人太漂亮了。

“我不管,反正我那时就看上你了。”小P依然认为我当时在酒店门口的样子让她倾心,那么好吧,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我跟小P在一起后,逐渐有了一个习惯。如前所述,我很满意怀抱着她入睡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下雪的冬天里身体缓缓沉入一片暖洋的水底,这种感觉让我不再失眠,很快就能睡去。可是不久,我每每睡去之后就开始做梦。做梦这件事,我除了中学时梦见各种女性生~殖器然后梦遗和各种荒诞不经的情节搭配外,都没有什么真实感,因而过后很容易忘掉。但后来我抱着小P常常梦见同一个景象,清晰而逼真,好几次都令我在熟睡中忽然睁眼醒来。梦境里我始终站在一条旷野间的道路上,漫天的大雨疯了似的在下,我的视野只有雨中方圆十米的道路和田野,一切都被白茫茫的雨雾笼罩,雨下得太大了,我什么都听不见,脚下的路已成为泥汤,令我不能拔脚移动,雨下得太大了,雨水浇得我不容回神去想去做任何事情,我就站在泥泞里,这么一直成为个雨水世界的胎儿。

有时候我在雨中睁眼醒来,看见小P仰着下巴看我,就觉得特别沮丧,伸手端过桌上的玻璃杯一饮而尽。小P问我是不是做梦了,我便拉上被子,翻身罩住她说:“做鸡巴梦,咱俩做嗳吧。”

老铁的厨艺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愈加糟糕,我不再参与分享他的作品,有时我隔着老远看他专心致志地蹲在一个矮小的方桌上大嚼,便立刻产生幻觉,仿佛自己被放进了另一中逻辑和伦理的世界,同样,我对这种真幻之间的转换感觉也很满意,觉得非常有趣。老铁其实是个令我很佩服的人,无论我对他做出的菜肴多么嗤之以鼻,他表现得都非常从容。我了解老铁,这绝对不是置他人意见于不顾的不屑,而是对自己能力的十足自信,不止从做菜这一点,包括工作中和学习中方方面面,老铁总是对下手要做的事情胸有成竹,和我相比,这太难能可贵了,因为我的境界仅止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老铁和我的交情自然是相当不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合租了一套两室的公寓,还可以从他的交际方式可以看出。我们知道老铁是个沉闷寡言的人,除了在公司做实验,几乎不与外界交往。至于找对象,按他的话说,也算是做实验的一部分:计划好经费、器材、时限、方法、公式、参考指标等等项目,然后按部就班等待成果。如果没泡到女生,那就说明这套实验计划失败,还可以改进,算不得什么——工作中实验失败也是常有的事情么。话归正传,老铁能不时对我称兄道弟已经让我深受感动,而在对我酩酊大醉时的安慰,却只能说他没了解清楚事实。

这件事和小P有关系。我很清楚小P平日严格遵守她从书上学到的金科玉律,什么时候应该保持微笑,怎样使用礼貌用语,待人接物该以何种态度等等。致使我一直认为找了一个航空公司的服务伴侣。当然我很不习惯,我对小P说,我不是你客户,也不是你同事,你跟我实在没必要这么专业。她脸涨的通红,说是要让自己彻底成为一个有素质的现代人。我说,你本质上先是个人,明白这一点再讲素质吧。她就跳起来反驳,说她要成为一个本质上都很有素质的人。我说那好吧,你以后别再把吃剩的饭往我碗里倒了,这样就很没素质。有一天我在外面跟阿新喝完酒回来,一路经过凉风的吹拂,酒劲上头,一进家门就瘫倒在床。小P费力地把我拖到床头,拍打着我的脸命令我先去洗漱,我心里骂道我眼睛都懒得睁了还去洗漱。小P见我死猪般的瘫在那里,叹了一口气,就开始扒我的衣裤,等我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时,我的那玩意儿就直挺挺地戳在那儿,像个盖着盖头的姑娘,小P骂我都不省人事了还想着那事。其实我当时并没想着那事,我也纳闷怎么就会硬起来呢,可能这样才更符合酒醉后的逻辑吧,就像欧洲中世纪荷兰画派的肖像画,非得手中持一件武器才算那么回事。还有一点,我只是懒得睁眼睛,并没有不省人事。因为小P不知道,以为我睡死过去了。令我意外的是,小P站在床边停留了一会儿,便默不作声地把我的内裤也褪去了,接下来我听见她自己也脱衣服的声响。我皱了一会儿眉头,心想我都没力气了还得干那事?小P脱得光光的,骑在我的身上,连套套都没用,直接上来了。

要不是这次酒醉,我还真没见过小P这么放荡过,我迷迷糊糊睁眼的功夫,瞥见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在我身体上舞动得像个荡fu,由于那样子着实令我眼花缭乱,我便索性闭上眼由她去了。等了好久,她已精疲力竭了,就趴在我身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虽然我那玩意儿还在挺着,但我也实在困到极点,小P翻下身子时,我脑袋便如铅门一松,轰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头痛中醒来,看见小P和我都整齐地穿着睡衣。等小P也醒来后,我想拿昨晚的事情跟她逗趣一番,可见她一本正经地开始穿衣打扮,我便打消了念头,我想她肯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过了两天,我忽然想,既然小P只有在我不知情的状态才像个人样,我就打算陪她这样玩下去,毕竟每天看着她有素质的样子,太令人窝火。于是我常常在外面会喝点酒,回家来装死给小P玩,不过也有时装糊涂陪着她一起,小P始终以为我不会对酒后行为有任何印象,所以我俩这时才最能把人的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倒是老铁,见我经常喝醉酒回屋,以为我和小P之间出什么问题了,便在我又一次醉后回屋时,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房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哥们儿,有啥不愉快跟我说说,没必要自己作贱成这样。我想告诉他我其实愉快得不得了,但刚一张口,胃里的秽物一拥而上,“哇”地吐了老铁满地。

当我们如同泥浆里的蛤蟆在低俗的乐趣里浸淫时,阿新要出国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一直在学习英文,其实得到消息时我们也没太多的诧异,因为这太符合逻辑了。只是我有点疑问,出国了路虎车购买计划又得推迟了。阿新一边整理屋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国外的价格比国内的低多了。听完这话我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也就是说,阿新已经做了长期定居国外的打算,我们将会有个很多很多年的分别。

阿新的送别餐只有他、我和老铁三人,阿新从清醒到微醺脸上始终是春风得意的神态,但是言语间却充满着无奈,他说出国是自己的目标,但又不是自己做的目标,我们问何出此言,他说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选择生活,就参考了别人认为是成功的目标;他又说老铁,有坚定的自我目标,可是全世界只有他自己会制定那样的目标;他又说我,根本就没有生活目标,我反驳道:我的目标就是生活中不能出现你们那些千姿百态的目标。

饭吃到最后我们都喝得烂醉如泥,阿新和老铁应该跟我一样,脑袋如同离开身体漂浮到天际,真正的没有了任何目标了。

阿新刚走我就和小P分手了,导火索是我早上穿袜子,那双黑色袜子我已穿了一个多礼拜,不忍去洗,就凑到鼻前反复嗅闻,这一幕正巧被小P撞见,她便大声呵斥我:扔掉,重新换一双!我想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就取了一双干净的穿上,本来这事就算过去了,末了我跟她开玩笑说都有巧克力的味道,小P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下。分手的引爆点是在当天晚上,我们都下班回家准备睡了,我忽然起了兴致要去卫生间洗澡。可是天注定我就没有保持清洁的命,刚洗一会儿停水了,我擦干身子回到卧室,却发现小P像只京巴狗一样用鼻子拼命的在闻什么东西,见我进来她显然猝不及防,急忙将手上的物件掖在身后,但我分明还是看见了,是她穿了三天的内裤,我顿时想起早上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招来了小P怒不可遏的咆哮,整整半个小时她不停地骂我是臭男人,是恶心的人,我呆呆地看着她的反应,连生气和反驳都忘记了,至今我也不理解是什么让她至于那么恼羞成怒。半夜我都将要睡着了,听她冷不备的又骂了我一句:操你妈的。于是我在睡着前说了一句:咱分手算了。然后各自便睡到天亮。

此后几天我没再见到小P,也不关心她去哪了。五天后,小P回来收拾东西要搬走,我也没搭把手,只坐在客厅抽烟,后来就是我祝她见上帝那茬。回过头来讲,我也并非只是对她的诅咒,不然也不会坐那抽闷烟了,你想想看,跟一个女孩子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一起聊天,一起吵架,一起睡觉,相处那么长时间,而且也挺愉快,现在就要离开你了,能不失落么?尤其是感情这东西,一份是一份,失去了一旦任你怎么找都找不回原样,能不伤心么?只是我实在生气又不知该怎么发作,挺真的感情呀,就这么完了?让我猜测,之后小P肯定去了一个能让她心安理得的环境,那里的环境一定让她觉得自己文明、优秀、有涵养、没闻过三角内裤。

我是一个生活需要有寄托的人,小P走后我专心致志的跟着老铁种南瓜。老铁在楼顶的空地开拓出一块土地,种上了几颗南瓜,他说得到了一个神秘食谱,大体是要把野山猪的肉和南瓜做成酱,然后就着荞麦饼吃。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去菜场买南瓜而要自己种,老铁解释说这样吃起来更有神秘感,我连忙问是不是还要亲自进山打野猪,老铁鄙夷地笑着说,那当然不用了。

三个多月后,楼顶南瓜的秧子就悄然蔓延到我的窗角上边,稚嫩的绿梢上带着一小朵新鲜的黄花,在微风中颤颤巍巍试图触碰我的窗棱,秧苗背后湛蓝的天幕中一架喷气式飞机倏然划过,留下一道暖白色的痕迹一点点松散,这样的天气真好啊,阳光明丽,空气如洗!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打开一看,是小P打来的。

按照约好的地方,我去马路对面的公园寻她,公园很大,小P说她在后面的柿子树林等我,我记得树林那边有一个小广场,她应该就在那里。绕过一条漫长而低矮的墙坯,就到了那片柿林,小广场就在林子的尽头,我踏步在光影跳跃的林间,远远望见小P的模样站在广场中央,由于广场上阳光反射,我眯着眼睛只能看见小P模糊的身影,我不停地走着,就像穿行在一条时间和斑驳的光影建造的路上,有种漂浮感觉,脚下却发出踩断枯枝“哔哔啵啵”的声响。小P似乎感到我要走近了,转过身来朝我这边招了招手,这个样子让我瞬间掉下泪来,小P的模样一点没变,但是怎么发现她其实比我认为的还要漂亮?你们都知道了,我是个不太讲究的人,所以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充满向往,可是小P还是原先的小P,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心里充满这样的矛盾,脑子飞快转动着想一会儿与她说些什么,但是徒想一场,只有脚步不停地交换,越来越向广场中央那个女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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