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文/我不会武功
不死鸟
一
我是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我来到这个世界很容易,也很随便,大风一刮我和旁边这位仁兄就被带到了这个平坦的土地上,我一直觉得这位仁兄不太像我,我是个轻巧的的带着嫩绿新芽的小东西,而他是几坨黑黑的,硬硬的,并且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被风吹到土壤里后,我就一直活在朦胧的梦里,直到嗅到雨后潮湿的水汽,当我想要脱离土壤,去看看外面芬芳的世界。
旁边的黑兄弟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说“没用的,你永远都会扎根在土里。”
这是黑兄弟和我来这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吗”
黑兄弟又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我穷追不舍,在我努力的追问下,他才吐出了一句话“我只是一个名为鸟的物种的排泄物,而你只是个植物,永远只能扎根在土里”
我兴奋极了,鸟我是知道的,就是天上飞的大东西,但他们总是年轻倨傲,天天飞来飞去的。
我又问到:“啥是排泄物”
黑兄弟无所谓地说:“就是鸟飞过有时会滴在你脸上的东西,应该和我不是一个品种。”
和见多识广的黑兄弟聊完以后,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不仅有和我一样属于植物的品种还有其他会动的东西,和我们一样有生命,但是比我们自由多了,可以去很多地方,他们中最高级的物种据说叫人,人特别得多,但只有男人和女人。
我听的糊里糊涂,“啥是男女”
黑兄弟难得耐心的解释道:“女人可以生小孩,而男人不可以,人类的孩子相当于你的种子,帮助他们繁衍后代的,要不然他们早就死完了你以为呢。”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死了就是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了么?”
黑兄弟没回答,我郁闷极了,我可不想死呀,我死了谁跟黑兄弟说话呀。
我虽然还没见过人,但是仔细想想人应该是和我们一样可怜,会害怕死亡的到来的。
我叹了口气,不久就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中。模糊的意识提醒我还活着,只觉得自己飘飘沉沉的,像是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小小世界,模糊的光影中闪着一个高大又奇怪的背影,是我不曾见过的,他好似在呼唤我,自我耳边喊着小落。小落是谁?
二
再次醒来以后,一切都消失了,我下意识得与黑兄弟搭话,几次没人搭理我,我不情愿的睁开眼,却看不见他,我四处张望,恨不得能够像鸟一样飞出去找他,
“你找的东西前几天就消失了”,我惊了一惊,
后方再次传来那个悠悠的声音:“我在你后面”,
我转了转头,发现说话的那个东西好看极了,白白的和我一样嫩嫩的,但他的形状比我好看,带有圆圆的弧度,泥土洒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影响美观。
我好奇地问他是谁,他淡淡的说:“一颗孢子”,我知道这又要涉及到我不知道的东西了,可我不想深究了我只想知道黑兄弟在哪。
“这位孢子,你知道黑兄弟去哪了吗,就是那个在我旁边的和我讲话的黑东西”
他说:“消失了,慢慢的不见了”,我愣住了,问道"...是...死亡吗”
他道:“也许吧。”
原来这就是死亡吗,这样结束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我难受极了,连平时向上拱一拱的心情也没有,蔫在一旁。
孢子兄沉静地说:“我们可能也会是这个结果。我以前刚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然后慢慢地扎根在这里的土壤里,我在这呆久了就想出去看看,但是我发现自己永远也无法脱离这一寸土地,慢慢地我在这长大,长长的菌丝从我的身体里抽出他们向外延展,生长,我感受到它们是我的一部分,于是我长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的孢子也长出来了,并且到了其他地方,他们能帮我四处看世界,我是开心的。”
他说完,我们都沉默了一会。过了一会,我艰难的说:“原来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孢子兄好似笑了笑,对我说:“要好好活着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会经常找他聊天,问他很多我不太懂的事,面对我的问题孢子兄总是笑眯眯的,感觉他也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东西。我偶尔会丧气,抱怨风为什么不把我吹到更远的地方呢,哼,真是孢子比种子气死种子。
三
我长的很快,抽出了长长的翠叶,可惜还是矮矮的,孢子兄总喜欢表扬我长的好看,我心里甜滋滋的比清晨的雨露还要甜。
在一次我欢快的晒着太阳时,孢子兄突然来了一句:“小朋友,我可能要去找我的孢子了,并且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我垂着眼不敢看他,小声地问了句:“像黑兄弟一样?”
孢子兄像往常一样微笑着,缓缓道:“是,自从我产下孢子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开始衰落,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会沉入地底,这一切似乎十分顺理成章,我好似天生懂得自己的使命,在一切落叶归根后,学会安分守己,清晰的意识告诉我自己该在什么季节出生,又该在什么季节死去。”
我感觉身体在隐隐作痛,可是种子是没有心的,只有人才会有,人才会心痛,我眼前一暗,又昏了过去。
再次有了意识后,我闭了闭眼整理好一切才去看孢子兄原来在的位置,孢子兄白白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像黑兄弟一样的颜色,像没有生气的土,我想尽力向孢子兄靠近一点,仿佛再靠近一点就能听到他温和的笑声和柔和的谈话声,可惜只能听到稀疏的风声,风促进了他生命的延展却也带走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我悲痛地想。
四
黑兄弟和孢子走了以后,这个安静的地方只剩下我一个了,我没有忘记孢子兄的话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汲取养分,争取长出肥美硕大的枝叶。白天,天空时不时还会滴下几滴鸟的排泄物,我很生气但想想是黑兄弟的同类,我都忍了,只是祈祷不要掉到我的头上。晚上我尽情享受晚风冰凉的触碰,这就好像孢子还在我身旁低低的耳语,时不时会逗笑我。
我维持这样的生活好像很久,但又好像没过几天。我的枝叶开始变得粗大繁茂,我的头顺着空气中无形的柱子悄然攀升,淡粉的花苞团簇上升,风过山林,花苞轻轻摇曳,我用心感受着我渐渐成长的的根基叶脉。
茎叶旁密密麻麻的锯齿小芽含羞的抽出了头,这是我的孩子,我惊喜地想。
像平常一样,我在角落安静地生长,正眯着眼享受阳光,一个黑黑的高大的影子出现在我身旁,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逆着光站着,不说话,我才想起来我是颗草。可是他好奇怪和我见过的花花草草都不一样,我回忆起孢子说过的人类,他说他见过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有的特点就是他们会走路有四肢,会说话,头顶会有黑色的或其他颜色头发就像他的菌丝不过是不同颜色的。我仔细瞧了瞧那人,乌黑的发丝,纤细修长的四肢,嗯很符合孢子说的。
那人转过身,朝我探了探,眯着眼睛说了句:"开花的落叶归根可真少见啊,真没想到你会成为不死鸟。”柔和的阳光包裹着年轻的人类,削弱了这个人类本身强大的气场带来的冷砺感和锋利感,我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也听得懂,我小声地说了一句:“你认识我吗”
可惜我说的话他听不见也听不懂,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原来在人类的世界叫做落叶归根和不死鸟么,还挺好听的,我想。
五
从那以后,这个漂亮的人类少年每天会来这待一会,偶尔会对着我说一些人类的事,我想对我倾诉这些事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是个好的倾听者。但想想这个人类似乎不知道我的存在,空气才是他最好的倾听者。我慢慢的和他熟识起来,我知道了他叫杜孚铭,是个人类少年,人冷冰冰的,估计在其他人类面前也不会笑吧。他说话时总是把头侧向一旁,我能看见他耳朵上有一个亮亮的闪着红光的石头,小巧精致,把他衬得更白了,比孢子兄还白。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种子离开我了,它们蹦蹦跳跳的去别的地方了,刚开始掉进了土壤里,风把他们吹到更远的地方,也许是孢子兄的孩子去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做种子的总是和风有不解之缘。
在我的孩子离开我以后,我又一次见到了杜孚铭,他定定地看着我说:“准备好回去了吗”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像又跌入了以前遇到的那个神秘的黑色漩涡。
六
我在一间安静的房子醒来,头感觉很重像绑了一个大石头,眼睛也睁不开,我努力睁开一道缝隙,橘黄的灯光斜斜地照了下来,我觉得并不刺眼还感觉很温暖,睁开眼一看,面前是那个叫杜甫明的少年。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领结,正一丝不苟的坐在桌子前,低着头记录着什么,我坐了起来,环顾这个昏暗的房间,布置简单简洁的房间,正打算再仔细打量一下眼前的少年时,他抬起了头与我的目光碰到,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在灯光的的照射下看人的眼睛会带着温润的湿气,与他冷冰冰的气质融合在一起,碰撞出了一种奇异的魅力。
“你醒了?这是你的档案,叶落,男,15岁时因为父母兄弟死亡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和抑郁症,多次自杀未果,发病时人格会出现幻觉,把自己想象成为一株植物”,
原来是这样,我呢喃着,怪不得能和植物和人类通话。
“经过梦境境像,你会在自己想象的植物散出种子后清醒,经过诊断你对死亡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度和恐惧度”杜孚铭低沉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
我抬了抬眼,说:“你就是我的心理辅导师吧,我知道我对这些很敏感,因为这些都是很脆弱的东西”
我笑了笑,“我梦里有生命的东西很可笑吧,只是一堆恶心的排泄物和脆弱可怜的蘑菇”
“在蘑菇死去的时候,我甚至联想到了一句话:度过无师自通的一生是孢子沉重的使命,生来就被遗弃还要学会假装一切顺理成章,有什么意义呢?”
杜孚铭直直地盯着我,:“可你把你自己想象成了一株落地归根,它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你对生命既畏惧又渴望,你一直在等人把你从深渊拉上来不是吗”
“………”
我沉默着。
他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道:“你本来就是一个生命力旺盛的不死鸟,你有能力翱翔,有能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要你愿意打开你的翅膀,答应我带着孢子和黑兄弟的愿望好好活下去好吗?”
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控制不住的眼泪被抛下来砸在地上,他耳朵上的红色微光在昏暗的房间闪烁,是我想要紧紧握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