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文/阿乔

冷水

冷水,冷,水。
水应该是无温度的,冷热感知来自于人这个主体,同时来自于外界的温度对比。
同样是0°的水,同样是一个人,寒冷的冬天他会觉得很冷,炎热的夏季他却会觉得凉爽,或许还是有些凉意,但很快就会被绵绵的热意包裹蒸发掉。
哗啦啦的水声被一个急促的吱呀声打断,水龙头被拧紧了。一只手拨弄着窄小的脸盆里的水,掀起一圈圈涟漪,一些细小的水珠随着手的动作轻轻跳起,黏在手上,附着在盆沿,又默默地缓缓地不敢违抗地心引力地滑落。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夏季,屋内温度约为35摄氏度。晒了一天的屋子此刻正将他一天所经历的痛苦疯狂地吐露出来,使得屋里的温度远比屋外高得多。外面还刮着大风,非常凉爽,甚至让人疑心挂在阳台的衣服是否会被大风刮落。
风也像咆哮的野兽。
大概是白天太热了,什么热空气冷空气的,与滚烫的地面相撞,然后升起来的风?好像是地理知识来着,但是记不清了,记得清又有什么用呢?
停下了莫名其妙的幻想,停止了浪费时间的玩水。我拧了拧吸饱了水的毛巾,滑腻又沉重,拧干后开始擦洗身子。
女人是水做的,或许也有这层神秘的联系,我总是对水有着莫名其妙的在意。很小的时候,家住在沿海那边,每每夏季,还是秋季?谁知道呢?小孩子又哪里在意这些奇怪没用的细节,我只记得我们经常在海边玩,带着咸湿的海风吹动着杂乱的发丝,赤足踩上热烫的细沙,干燥的脚掌还留不住多少沙,一脚踏入水中便冲刷的一干二净。沙滩上是最不好玩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电视上动画片里放的沙堡根本就堆不出来!只能挖个小小的坑,堆个小小的尖尖,这里是卧室,这边就是客厅,屋外我要留一条河渠!这可是要很精密的计算,一般的外行可做不到。一旦离海近了,家就只剩河渠了,可离海远了河渠就干了,而且,不同的风所掀起的波浪也会影响距离,还有海滩上密密麻麻的人作为障碍物,这着实要花不少力气才能弄清楚最好的距离。可惜正在我从事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的时候,
妈妈总会要求我赶紧去学游泳,去玩水,海滩上的沙子是没用的,玩沙子是没有意义的,学游泳才是正紧事,妈妈没用,学不会游泳,你一定要学会。
可惜了,几年的海边玩乐下来,我到底没学会游泳,可能是遗传吧。更可惜的是我也没找到那个合适的距离,或许找到了,只是被我忘记了吧。
又想远了,我赶紧把毛巾浸入水中,继续擦洗身体。微凉的水随着毛巾紧贴住我的身体,带起一阵颤抖,我缓了缓,继续擦洗。
其实不是很冷,毕竟大热天的,水流也带着丝丝暖意,似乎是经过一天暴晒的水管所传来的。我也不是没洗过冷水澡,这几天又不是经期,有什么问题呢?
说起来我以前还真这么做过。啥也搞不清楚的幼稚小孩,长成懵懂的小姑娘的时候,爸妈想要努力工作为我提供更好的生活,我便回到乡下外婆家去,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外婆是古板的,她把那种事称作“闹好事”,是污秽的,不洁的,不管谁也不能给他知道了,一切东西都要收捡好,给外人看到是极其丢脸的,不可容忍的!
她告诉我要躲起来,却没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为什么女人就要流血?会不会死掉?为什么这个月突然没有了?我是不是得病了?为什么一直不停?我会不会死掉?为什么洗不干净了的衣服我还要洗?为什么不能丢掉呢?
就连怎么贴,外婆都是十分,额,该怎么形容呢?十分迅速地,飞快地教完我就离开了。
然后我贴反过,不是上下颠倒,而是内外颠倒,很愚蠢吧,哈哈。因为我记得外婆说过,不能给外人看见任何不干净的东西。那黏的那一面一定是朝内的,因为看起来就没有另一面好看,我就这样想着,然后做了那样愚蠢的行为。我也在经期洗过冷水澡,尽管外婆跟我说过各种禁忌,不能吃冰,不能吃辣,不能洗冷水,不能……,但是你知道的,对于孩子来说,没有立刻作用到他身上的痛苦,他是很难听从前辈们的经验的。接受了一顿责骂后,我倒是没有再这样做过,起码在外婆视线范围内。
不过我现在绝对不会这样做了,甚至连喝冰水吃辣也是绝对禁止,在特殊时期。因为我痛经,啊,真糟糕。
我慢慢将脚没入水中,有点刺激,凉凉的,换做小时候的我肯定开心地踩水
玩,冰冰凉凉的夏天最舒服了!
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不喜欢在大热天洗冷水澡,不喜欢劳累了一天回到窄小的房子,不喜欢去超市打临时工,我不喜欢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辛苦站一整天只为了区区八十块钱!八十块钱等同于我的八个小时加上一小时通勤,以及莫名其妙的因为劳累而不停地疯狂地在一天中剩余的时间里玩手机,然后一天消失了,我的生命也缩小了一截。
我是什么廉价劳动力吗?我一直努力努力再努力,我想我要努力,至少把我的父母从泥泞中拉出来一点点,或者至少不要像他们一样没入泥泞之中,我要洗干净,我要把他们也洗干净,我们要走到地面上来。
可是不行啊,好难啊,好累啊。
他们说,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说,你要努力,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他们说,你也不看看外婆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超市里工作多轻松!
他们说,你要是出来工作能找份三四千的工资我就满足了。
他们说啊,女孩子还是要嫁人最重要,结婚是一等大事。
一阵莫名的情绪扼住我的心口,压得我要喘不过气来。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呢?我为什么不是幺女呢?我为什么不能做到更好呢?我为什么不能挣到一大笔钱呢?我为什么啊,我就是个废物。
我扶住低垂的额头,盖住有些酸胀的双眼,狭窄的洗浴间静静的,连水珠的声音的听不见了,只有头顶老旧的灯还在艰难地工作,时不时闪烁一下,而后又默默地发出昏暗的白光。
我吐出一口浊气,又想远了。看着盆里的脚丫,我忍不住试着踩了踩水,可惜盆子太小了,荡起来的水花飞溅起来,我只好停下了无意义的举动。把手浸入水中,捏了捏有些发白的脚掌——站了一天的后遗症,我努力地按压脚掌,虽然冷水没有热水舒服,但是按摩还是要做的,不然明天工作就很辛苦了。
飞快地洗完澡走回房间,我却正撞见打电话的妈妈。
“小柳去吴市工作了没啊?”是外婆的声音,我默默地走进去。
“还没有吧?好像还在支市。”
“那他现在在干嘛?还在搞事没得?”
“我怎么晓得他的?兴许在原来那里吧,反正差不多下个月就去吴市了。对了,明天那个事怎么说的?”
“啊,那个啊……”
“……”
“嗯嗯,好,我晓得了,那就这么说吧。”
没几分钟他们就结束了通话,妈妈转头跟我说到:“我刚才跟你爸说了,让他明天晚上回来把热水壶修一下。”
“哦。”
“我觉得洗冷水还不错,热天感觉还挺舒服的,你觉得咧。”妈妈笑着对我说。
“我觉得还行吧,问题不大。”我也抬起头,灿烂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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