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胖秋 》 文/朱绪厚

胖  秋 (散文)

作者:朱绪厚

作者简介:

朱绪厚,笔名:朱旭,微信名:泰山松。山东省泰安市徂汶景区徂徕镇人。泰安市作协会员。早年从事新闻宣传工作,自幼酷爱文学,喜欢写散文、故事、小说,偶尔尝试诗歌写作。作品发表于省市报刊杂志及微信平台。 

秋天来了,又能吃上新鲜粮食了。有一种胖叫“秋胖”,就是这时候吃出来的。

时光荏苒,仿佛夏天还在眼前,转瞬之间已与秋色相见。秋风微微凉,农事渐渐忙。早熟的春玉米、大豆、花生,在勤劳的农人爱抚中,随着车轮碾压着的歌谣,走进一个个温馨的家中。喜欢“鲜秋”的孩子嘟噜着小嘴,催促着妈妈或奶奶打盆清水,洗净初来乍到的小可爱,把它们摁进锅里,点燃了炉膛,火舌舔着锅底,青烟盘旋在白云间……不一会儿,一股股诱人的清香便缭绕在心房。啃一个嫩玉米棒子,吃一把鲜豆、鲜花生,满嘴留香,那个美啊!搜遍所有的词汇也难以形容。

其实,岂止孩子喜欢“鲜秋”,大人也喜欢啊。我与家人陶醉在秋香里,那些陈年往事,像藏在枫叶里的红,也像滴在白绢上的黑,慢慢润染在心头。甜蜜中带着酸楚,苦涩中透着蜜意。

在那食不果腹的岁月里,人们最不好过的是青黄不接的夏秋两季。吃着瓮中见底底的粮食,添补着糠菜度日的农户,天天盼着早点过麦过秋,断顿子的人家更是望眼欲穿。新麦子、新玉米一下来,赶紧熬粥、糊饼子,蒸窝窝头,吃上几天饱饭。新粮食馋人,新粮食也养人。此时的炉火旺,饭桌充盈,敞开肚子吃一阵子,脸上菜色渐淡,泛起红润,身上长膘,不知不觉间就重了几斤。过不了多少时日,新粮见少,日子渐渐瘪了,“夏胖”、“秋胖”也就悄悄溜走了。

说实在的,那时的所谓“尝鲜”,与其说是满足了嘴馋,倒不如说填饱了绾着半截肠子的肚子。那滋味,有说不出的怅然和期盼!

当队长的三舅,最会猜摸社员的心思,每年的农事安排,都为父老乡亲着想。除了种大片耐旱高产的高粱、地瓜,总是不忘种几亩春玉米,地瓜沟里点种几墩大豆,沙滩上种些早熟花生,尽量扫除大家青黄不接的窘迫。临近初秋,度日如年的乡亲,嚷着要早点收秋。三舅怕早收减产,劝大家晚几天,任众人嚷破天也松口。于是,经不住诱惑的人,特别是眼馋手痒的妇女、孩子,便在收工回家或出坡薅草的时候,掰几个玉米棒子、挖几块地瓜藏在筐底,一旦被护坡的民兵逮着,不是罚工分,就是挨批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不容易等到开镰的日子,掰了玉米,割了豆子,刨了花生,会计、保管选几个鲜玉米棒子、几墩鲜花生、几把鲜大豆当作折重的标本,当做秋后分红的依据。队长、会计分“鲜秋”的话,像长了翅膀的风筝在街头一忽闪,拿着簸箕、篮子的人们,蜂拥到场院里,在欢声笑语里巴望着锅里的清香……

我的父亲会盘算,总是节俭度日。自留地的玉米熟不透不让掰,分到新鲜的秋粮,也舍不得让家人顿顿吃。他把玉米驮到集市上卖了,换回比玉米廉价的地瓜干,延续着赖以温饱的日子。所以,我们一家几乎见不到大多数人突如其来的“秋胖”,却因在眼热别人“尝鲜”的妒忌中,熬过了萧瑟的秋,寒冷的冬,迎来充满希望的春。正是因为父亲“穷日子盘算着过”,我们兄弟姊妹六个才能步入学堂,成为识字的、有点出息的人。每当回想起这些,我对早已进入天堂的父亲,至今仍然心存感激之情。

春风化雨,改革开放,土地分到户,日月大变样。如今,家家户户囤满瓮流,再也不愁青黄不接了。秋来了,人们仍然爱啃青尝鲜,但只不过是吃个稀罕而已,已不再是过去狼吞虎咽的模样了。

辛丑年的浅秋来了,吃秋尝鲜的时候又到了。鲜玉米、鲜花生、鲜大豆走进农家庭院,爬山灶台,摆在饭桌,香气溢出院子,飘荡在大街上。多年不种地的人家,街坊邻居这个送一把,那个送一筐,依然在浓浓的乡情中享受着温馨的初秋时光。久住城市的人们,随便漫步街头便可买回久违的“鲜秋”,在五味杂陈的记忆力里,换回难以抹去的乡愁。

啊!青黄不接远去了。那些带着酸涩的记忆,已烙印在历史的银幕里。在乡村,在城市,吃“秋鲜”的馋涎依旧在嘴边,“秋鲜”的香气依然在飘荡。同样的“秋鲜”,已与过去的滋味不同。同样的“秋胖”已与过去的含义迥然有别。

我想起了秋,想起了“秋胖”,想起了好多话要说,说给自己,说给孩子,还有我的乡亲们……

原创首发 202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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