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茶馆(第13期)|《永恒的新浪潮,永恒的抗争——〈乘客〉与命运》陈笑寒
茶客闲谈
永恒的新浪潮,永恒的抗争——《乘客》与命运
新浪潮。一个光听名字就让我热血沸腾的时代。
然而如果你选择上百度百科搜索这个名词,你会惊讶的搜索到有关于音乐和电影的新浪潮时代,而非我在这里说到的科幻新浪潮。只有当你在新浪潮前加上科幻二字的前缀时,才会搜索到关于那个时代的只言片语。
当然,在这之中,罗伯特·西尔弗伯格并不显得那么璀璨夺目,并不位列新浪潮四大天王。我今天想要推荐的这篇发表于1968年的《乘客》更是连他简介中的“代表作品”都上不去,虽然这篇短篇让他获得了1969年的星云奖。如果各位尚有闲暇也可以看看他的《宝藏》,《走进地球》,都是绝佳的科幻作品。
《乘客》所描述的是一种能够随意进入人的身体操控人类的外星人存在的世界,这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几乎完全一致,只是多了这样的一种存在,最初阅读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模拟人生》中玩家操控角色的场景。
但是这篇小说出现的时间是1968年。故事从主角被“乘客”附身操纵之后恢复意识的过程展开,主角试图回忆那段被操纵的日子,但是只能获得一些模糊的印象。对于“乘客”的束手无策让这个社会对于被“乘客”乘坐过的人有着格外的宽容。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存在,至少故事中的人类无从反抗,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乘客的提线玩偶,去吃屎,去裸奔,去干一切可怕的事情。而所有的人能做的就是当身边的人被“乘客”附身时,移开他们的视线。
乘客的无所不在无时不在更是让故事的色调阴暗沉重,唯一让故事亮起光来的,是主角在本能(或者说乘客)的指引下,见到了他在被乘坐时曾经有过一夕欢愉的女子,两人当时都是处于被乘坐的状态。那个女子虽然没有被乘坐时的记忆,但却也对主角有着好感,两人的恋情犹如在黑夜里生了一把火,耀眼的甜蜜的热烈的感情在黑暗之中总是要显得更加夺目。
而文章却在这一把火烧到最炽烈的那一刻用一盆凉水轰然浇灭。
主角说:“我们会战胜他们的,海伦。让我们一起走完这段刚刚开始的感情。不要抗拒我,你没有理由抗拒我。我知道,能够记得你完全是个意外,可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话,我保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当海伦接受这一切的那刻,“我”再一次被乘客附身,毫不犹豫的离开海伦,走进酒吧,与一个年轻漂亮的好小伙子在一同喝了一杯酒,手挽着手离去了。
我该怎样去再现那样的悲剧感呢?作者展现出的是外星人犹如《俄狄浦斯王》中难以捉摸又残酷无情的命运,它玩弄着人类,操纵世间一切,随时可以让你为之臣服。好吧,它确实要比命运来的更加粗暴一些。
这个时候让我们回到时代和作者的身上,新浪潮的运动初衷正是为了打破曾经统治一切“黄金时代”。对诸如《惊异故事》这样的科幻巨头订立的标准,对科幻的标准(那个时候科普小说更多一些)发起一场勇敢的挑战。
从这样时代的角度去看待这样的一部作品,它虽然昭示了如同命运般存在的外星人不可战胜,但主角即使明知道这一切,即使明知道“乘客”是无法抵抗,无法消灭的存在,他仍然勇敢的挑战这一切,无论胜负,他的存在正是人类意志的体现。
在《俄狄浦斯王》里,受到命运诅咒将来必定要“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同样受到命运的操纵,邪恶的命运在主人公行动前设下陷阱,命运的力量巨大不可抗拒。但即使最终俄狄浦斯被命运之手无形操纵,他仍然勇敢的面对了自己的命运,他从来没有成为命运的傀儡,而是永远的在战胜“不可战胜”者的路上。
我想《乘客》展现了相同于希腊式命运悲剧的史诗感。
我手上刊载这一篇短篇的是由新星出版社出版的《大师的盛宴——20世纪最佳科幻小说选》,在作者简介部分,对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的描述里称赞他“以人物心理的复杂描写和深刻的道德主题见长,并生动阐述了个人必须努力超越沉重而局限的客观环境的道理。”
当我们称赞科幻小说家时,其实仍然称赞的是小说而非“科幻”的部分,一部科幻小说要想写得好永远要以小说为第一要素。
对庞大的文学巨头所订立的文学规则的超越,乍一看似乎是那个时代由于对文学霸权的挑战而出现的特有时代环境,但细细想来就会发现,其实长期以来无论是否具有文学霸权,后来者对于先行者的挑战永恒存在,当现实主义作家们认定文学是对现实的尽可能再现时,意识流作家们便对这样的想法发起挑战。当前人总结出“诺克斯十诫”,后来的推理小说作家们便在写作中刻意打破其十诫。
我们今天同样也会面对“沉重而局限的客观环境”,或者说不管哪一个时刻的我们都在面对这样“沉重而局限的客观环境”。我想《乘客》里的主角会是永恒的我们,永恒的人类,是随时随刻都在“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的每一位。
文学说到底是人学,总有一天我们也必然会遇到如同拦路之虎般需要我们去挑战却“不可战胜”的文学陈规,那时,我们或许也会迎来属于我们的“新浪潮”。
作者简介
陈笑寒
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学生,笔名寒枭,作品《无神论》获得了第一届星火杯优秀奖,第一期星火学院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