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也是有生命的

很 I 高 I 兴 I 你 I 能 I 来

希 I 望 I 你 I 别 I 离 I 开

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

只要走的方向正确

不管多么崎岖不平

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壹

乳白色的墙壁上倾泻着薄阳，在这离乡的出租屋里因为采光不好而少有阳光透进，所以，尽管是这样微弱的光，穿过阳台晾晒的几件薄衣，来到墙壁上也令人欣喜。在这里，我隔几天便给书架上的两只小鸟添米添水，自以为养育着它们，殊不知它们也和我一样，在这座随时有米有水的城市里自己抚养着自己。

沙发下面的地毯是我在网上买的，那时候斟酌了好久，最后选定了这条紫色晕染的长毛地毯。在这件地毯上，我们下过象棋、五子棋、围棋；吃过西瓜，还溅上了小小的污渍；嗑过瓜子，阳光好的时候我拿去外面抖落过几个果壳；拼过拼图，因为长毛不平整最后也没能拼成。我们的玩耍时光在地毯上重叠出两个欢乐的影，使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地毯上看书时，忽然念起另一条与我相似的身影，那温暖又厚重的阴影落在脚边，不起眼却能让眼下的这些文字不再漂浮在纸面上，而是生根似的，在纸的另一面不断延长。

本来生活像一杯红茶般自然冒一缕香气，在四面墙壁的围绕中似乎也平安无事。可就像是这屋里的摆设一样，你以为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家什了，可细品起来，它们也如茶叶那样，有过不为人知的发酵、煎炒，最后岁月的水流一冲，一盏生活的茶汤就那样诞生了。我们拿在手里，暖的是手心，见的是当下之景，却很难探查它一路走来的艰辛。

贰

小时候觉得，家是三个人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港湾，如今才知道，父母为我营造的家庭温暖，也是他们从自己釜底抽出来的薪火，并非我以为的那样自始至终永存的东西。所谓家的温暖，还是要凭借自己对生活的态度酿造出来才好，就像你自己走了两千里山路采来了新茶，摘捡后制作成圆圆的茶饼，再从上面掰下一小块浸入到温热的水中——知道了难处而饮尽的茶，才更浓郁，更飘香。

当然，我也永远忘不了那个最初的小窝，那个集聚了三个人欢笑与日常的居所。相比这异乡一隅，记忆里的踏实感最多源自父母身边。我还记得那年读书妈妈来看我，晚上我们相拥而眠的那一瞬间，那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晚。我躺在妈妈怀里，听着她的呼吸细小而柔弱，嗅着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安心使我困意骤升，可又不舍得将时间交给夜晚，让睡眠耽误了与她亲近的时分。于是我带着最疲惫的安稳感入睡，梦里梦见我们的灵魂永远交织在了一起，再也不用分开了。后来，这个梦境还在一堂外教课上被我改成了剧本，最后拍成了微电影作业还在全班播放过。

也许那时的我还不知，蝴蝶是离开了茧壳才独断地飞翔，在黑暗的境遇中辗转磨砺或许不是生活的主调，却是振翅而飞必不可少的前奏。蝴蝶知道的，我却是过了很久以后，才从斑斓的翅膀光影里瞥见这简明的道理——欲振翅，需陈酿。

叁

如今，仿佛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像我的性格一样，这里也不曾洁癖，反而是一副生活的气息。如丛林里肆意生长的草木，我不忍非要从大众的眼光里挑出哪一棵树作为主角，而将那些本来同样鲜活的生命沦为杂草而将其拔除。在我眼里，无论是砖缝里钻出来的嫩叶还是主旋律下的参天古木，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生存在天地之间，我们无权干涉它们的生死，就像那年我们逃避作业而荒废了时间一样，现实遗忘了我们的过错，也许就是为了能让我们用同等的包容心去原谅万物。

于是，我喜爱自己亲手造就的小巢，喜欢它包容我，正如我宽慰它。也许房子也是有生命的吧，我有时也会感受到它的情绪变化，时而是怨气，时而是接纳。我相信彼此生活在对方的气息里，我走进它的心，而它也接受我的物什，装饰品放在它的墙壁上，也一定会在它心里留下些许印记。就像我在它的身体里折腾一样，它难过时也会折腾我，有时候我突然眼睛发痒，尽管可能另有起因，但我总隐隐觉得，那是房间在生我的气了。于是我开始打扫它，拖了地，换了枕巾，果然它的气消了，我的眼睛也不痒了。

肆

有时，其他客人来了，我会明显感觉到，那不是一个人拖着一个躯壳就那样朴素光临的。她带着她过去的习惯、未来的畅想，甚至是隐藏在她香水里的一个毛绒玩具似的梦，都跟随着她这个主人，纷纷踏至我的房间。因此，这里除了我的气息以外，又添置了一份生机。这份生机如一粒种子饱含深情，所以也断不会在客人离开后也一同不辞而别。相反的，客人走了，她的气息却永远留在了这里——她嘴角曾显露的踏实的微笑，已然挂在了天花板上：她脚步轻盈地踏过地板，灰尘里有了那些从容便不会轻易丢弃；她伸手触碰过的玩偶，姿势里有了她的样子便再难忘记；她同我们说过的话，哪怕只是一句玩笑也被这面墙偷听了去。总之，一个人来了便再难离开，因为总会有遗落的东西被时光永远标记在这间房子里，并成为这里的一部分，成为这处所的记忆。

现在，这房间是我的居所，因此我在它的腹中暂且成长，暂且生活。我不确定我们之间到底谁更成熟，所以有时我让着它，有时胁迫它让着我。当我一件件整理自己的衣物，或清理那几盆花，摆弄那几根草时，偶尔会突然想到这房间与我的关系。这里是别人的房子，而我暂住于此，不知对于这房间来说，是它收留了我，还是我填充了它。若有一天我们必将分别，它又会以何种方式挽留我？但也许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最坏不过相忘于江湖，它又将迎来其他的租客。不管我是粉刷了它的过去还是丰富了它的记忆，对我来说，它始终是于异乡教会我破茧而飞的师者。当然我也希望有朝一日离开它，是带着美丽翅膀的。

文字 / 雨

排版 / 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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