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常均:我的第一个革命化的节日
我的第一个革命化的节日
作者: 谢常均
1968年的元旦节,我曾奉命参加在重庆宾馆方楼的一次迎新送旧的革命联谊会。
这次会议是由“重大八一五”兵团所辖“402部队情报部”组织召开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个情报部是干啥子的?学校为什么派我去参加?幂幂之中,此次会议竟为我多年以后调到单位,参加工作打下了伏笔,以致在政府部门搞机要,跟档案资料打了半辈子交道,直至退休!此为后话。
当年我是位于南岸玄坛庙的红岩四中(后改成92中,现滨江实验中学)的初中六八级学生,为“保卫伟大领袖”,我参加了学校的“战斗团”,作为普通成员,我不过是为了跟同学们在一块好玩。
平时我喜欢收集另一派的传单和小报,受到我们战斗团头头的赞扬,说很需要这些“情报”。这一次获此参加大学生情报部门革命联谊会议的重任,我提前一天就准备好那个心爱的旧军包。——那可是费尽口舌才找同学的姐夫要来,并精心临摹伟大领袖的笔迹,用红线绣上“红卫兵”三个字的包包。当年把这种包包挎在肩,时尚得意之感,不亚于现今的LV大牌包!
我满怀1966年11月进京受到老人家“接见”,鼓舞起来留在心中的激情,虔诚地等待第二天赴会。
报到时间是1967年12月31日晚上8点,第一次参加这么神秘庄严的会议,不知道要干什么?怕呀!参会的都是些大人(重庆大学的大学生居多),心中的忐忑无以言表。
晚饭在玄坛庙牛草坪街边边买了个馒头,坐轮渡过河到朝天门,走路到解放碑附近,胆怯怯的一路问到了重庆宾馆,感觉好高大的楼哟!从没进过这么高级的地方。再问身旁的大人,方楼在哪里?回答说这就是方楼。
想起有点奇怪,这么高级的楼,怎么没有人站岗呢?走进一间会议室,看见墙上挂满了各色皱纹纸做的飘带和革命标语,大家都在高谈阔论,气氛很热烈。第一次参加这么正规的会呀,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我的小心脏一阵阵的激动。畏畏缩缩的不知所措。
一个大姐姐走过来叫我去签到,还要签到?连忙诚惶诚恐的报上了“红岩四中”校名。因当年的初中生,看起像个小妹儿,我被安排到第一排坐起,规规矩矩的等到。唉,早晓得晚点来哟,一个人都不认识,傻傻的坐下,等!
不晓得等到几点钟了,瞌睡眯兮的,终于等到一个红卫兵大姐姐上了台,她打开一部收音机,里面立即传出女高音“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战友们:东方红,太阳升,光辉灿烂的一九六八年来到了!。。。。。。”仅记住了这几句话,后面说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当年“大好形势下”最时尚的“两报一刊元旦社论”!
看见那些大学生们认真地记录着,我却不知所措,听着听着,居然睡着了。旁边一个姐姐推醒了我,说是快快听“元旦钟声”!到底是小孩呀,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睡觉的。
迷迷糊糊的又听到一个大学生领导模样的人,站起来慷概激昂的讲了新一年的大好形势,要在“支左”解放军的支持下,砸烂“伪革联”,成立老中青、军干群组成的“三结合”新生红色政权“革命委员会”!在一片掌声和口号欢呼声中,有人来逐个分发了糕点,算是过个新年。
人生第一次,一个人在外过了个通宵——革命化的元旦节!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重宾过了1968年的新年,天亮后才乘坐早班船过野猫溪回到了家。
刚进门,就遭老妈一顿审问:“女娃儿家家的,一夜不回家,到哪里去了?”我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没有证人呀!那时候又没得电话,即使有,也不知打哪儿呀?难怪老妈担心了一夜!这是16岁的女娃儿,第一次在外过夜,在那些年代是家庭的违规行为!
现在想起来还真后怕,“402部队情报部”是保密部门呀,心中藏着“女交通员”的革命情节,除了派我去开会的头头,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包括妈妈。
当年“红卫兵”的狂热,一天高喊“保卫伟大领袖”、要“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其实啥也不懂!
谢常均(无花果)
202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