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华 || 二姐的歌声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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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的歌声》

作者｜张建华（陕西洛南）

　　四年前，正月十五刚过，嫂子来帮我照顾患病的老公。闲聊中嫂子谈起正月十四二姐在乡上举办的文艺汇演在台上的精彩表演，谈起了二姐的歌声，不善言谈的嫂子提起这些，表现出无比的激动和自豪。这可是姐姐多年来的的心愿呀，现在愿望终于实现了。这是真的吗？我赶紧给二姐打了电话，二姐告诉我：“这是真的！”语气中带着无比的喜悦。我说：“姐，你真行！你给我唱一首《满山红叶似彩霞》好吗？”姐姐欣然答应了。随着二姐的歌声响起，她那圆润、嘹亮而又美丽的声音在静夜回荡，思绪飘到了那遥远的童年……

　　我和二姐出生在洛河岸边，从小吃洛河水长大，美丽的洛河水养育了我们。早晨，洛河水浸在乳白色的浓雾里，模模糊糊，像天空的云一样，每当太阳升起，阳光照射在洛河上闪闪发光，美丽极了。晚上，洛河水变得很凉快许多人来这里乘凉，小鱼儿也来凑热闹，有时银白色的小鱼会从水面露出头来，又从浪花中消失，好看极了。

　　美丽的洛河水赋予了二姐甜美悦耳的嗓音，二姐从小就喜欢唱歌。大哥和大姐年长，在我的记忆中很少有他们的影子，只有年长我二岁的二姐陪伴我一起长大。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父母去地里劳动，把我和妹妹弟弟交给二姐照顾，为了让我们高兴，二姐就经常给我们唱她从电影里学来的歌，还在土炕上跳从电影里学来的白毛女，头上顶个红色的头巾，惹得我们哈哈大笑，她的歌，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无限乐趣。因为姐姐的心灵手巧，聪慧，父母要决定什么的时候，通常都会征求一下二姐的意见，我们如果有些什么要求，经由她转达的话通常容易被准许，所以她一直是我们崇拜和依赖的好姐姐。

　　上小学时，二姐比我高一级，那时候条件差，两个年级就在一个教室里，用的是用泥坯做的课桌，我有幸和二姐在同一个教室里，二姐是文体委员，每当上课铃一响，二姐就给我们领唱一首歌的开头，然后大家就一起唱，在歌声中等待着老师来上课。二姐不仅歌唱得好，学习也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考试结束后，学校都要奖励一张年画或者日记本，而我几乎没有，每次看到大家称赞二姐，我为二姐感到骄傲和自豪，我发誓一定要像二姐学习。

　　小学毕业时二姐以名列全镇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柏峪寺中学。这时家里穷的实在供不起学生了，吃饭都成了问题，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哥十五岁就去城里当临时工，每月不到八元的工资，大姐已经在柏峪寺中学上初二，我和妹妹在村里的小学，家里还有没有上学的弟弟，八十多岁的爷爷，家里有九口人吃饭，靠父母在生产队里劳动挣的工分，村里分给我们一点点粮食，因为孩子多，分的粮食比别人家多一些，有人就说我们吃大户，为此父母和我们不知受了别人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气，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泪。面对这种情况，二姐决定不去上学了，但父母无论如何都要让二姐去学校，父母从亲戚家借了钱送二姐去上学。大姐和二姐去学校带一书包苞谷馍，这是她俩一周的口粮，每当看到母亲蒸的一锅玉米馍，她俩拿过后，只剩下那么几个，二姐就说她不去上学了。其实她俩的那些馍只能吃到星期四，最后两天大姐二姐只能挨饿了。为了能让大姐多吃一点，也为了能让我们继续上学，二姐决定回家帮父母干农活。

　　那一天，连续几天连阴雨过后，狂涨的洛河水还没有完全退尽，突然我看见人们向河边奔去，我也跟着跑到了河边，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四个女孩互相搀扶着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浑浊的河水夹着巨浪拍打在她们的身上，她们前也不是，退也不是，随时都有被卷走的危险，父亲和几个年轻人急忙下到河里，把二姐和其余三个女孩救了上来。家长们把她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二姐和其余三个女孩哭的很厉害。后来才知道她们在学校饿的实在不行了，决定回家不上学了。

　　就这样，二姐回家务农了。她每天天不明就和父母一起去田间劳动，晚上很晚才回家，在父母和二姐的辛勤劳动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大姐毕业后当了民办教师，我和妹妹考上了初中，因为成绩好，还被录取到城里的西关中学上学，后来我又考上了商洛卫校。二姐的歌声又在田间地头飘荡。

　　几年后，二姐结婚了，姐夫是朴实能干的农民。她们先后有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过着美满而平淡的日子。时常能听到二姐甜美悠扬的歌声。

　　五年前的一天，二姐感到头昏呕吐，在县医院例行常规检查肝胆脾B超，突然医生在上腹部停留了很长时间，让二姐深吸气，做的很仔细，做完后，医生悄悄的把报告单交给二姐夫，并郑重告诉姐夫赶紧到西安进一步检查，报告单上写着：胆囊肿瘤。这一年二姐只有四十六岁。

　　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雷，我可怜的二姐呀，我们一定要把你治好。我和妹妹凑够了几万块钱，第二天就去了省城，住进了交大二院，几天后，二姐躺在了手术台上，手术很成功，病检结果是胆囊原位癌，医生悄悄告诉姐夫，二姐只有三到五年的时间了。记得出院回家的那一天，村里的人们涌到洛河上的钢丝桥头，迎接二姐回家。

　　在姐夫和两个女儿的精心照顾下，也因为二姐的豁达开朗，她很快恢复了健康。虽然我们对于二姐的病情进行了善意的瞒哄，但二姐似乎知道自己病的很重，但她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这个心愿愈来愈强烈，那就是在她的有生之年能在舞台上表演，一展歌喉，这个愿望在一年后的正月十四得一实现。

　　春节刚过，镇上为了活跃群众文化生活，让每个村出几个节目，准备正月十四逢集时在镇政府院子汇演。村长正愁没有人选时，忽然想起爱唱歌的二姐，但二姐从来没有登台表演过，不知道她行不行。村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二姐，没想到二姐欣然答应，于是就请来乐队，在乐队的伴奏下排练了两天，正月十四准备登台表演。

　　正月十四这天，正赶上逢集，镇政府的院子人山人海，观看这次演出。到了二姐登台了，台下静悄悄的，大家都怀疑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能行吗，都为她担心。第一首是《绣金匾》，随着音乐的响起，二姐那悠扬，宽厚，美丽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刚刚唱完，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观众的热情越来越高，在热烈的掌声中，在大家的喝彩声中，二姐又唱了《大中国》、黄梅戏、秦腔。这次演出后，大家都纷纷赞扬二姐的歌声，赞扬我们家五姐妹一个比一个能行，从此二姐的名声在我们柏峪寺乡大振，超过了当人大代表的大姐、我这个妇产科医生、还有做了大老板且乐善好施的四妹、大本毕业在西安工作的小妹，我们五姐妹也沾了二姐的光，在我们乡上得到了人们的赞扬，称赞我们是“五朵金花”。

　　五年过去了，二姐的脸上总带着微笑，她身体依然很健康。前几天复查一切正常，给二姐做手术的医生总是夸赞二姐越来越漂亮、精神，这真是个奇迹！在这几年里，二姐和姐夫盖了一栋漂亮的小洋楼，经营着一家家俱店，大女儿和儿子大学毕业在西安工作，二女儿已经出嫁，现在二姐已经是三个外孙的姥姥了，她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洛河水在静静的流淌，太阳出来时，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河面上传来二姐悠扬、动听的歌声。二姐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慧，大家叫她慧姐。

　　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