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玲 ||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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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文｜柯玲
外婆一生坎坷，多灾多难，没有地位，没曾享受个清福，养育了三儿五女。
外公严厉，苛刻，一生争强好胜，是一家之主，妈妈说："外公一声咳嗽，全家人都跟着发抖"，而外婆却体弱多病，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她的世界就是这个家，而这个家也没让外婆过的舒舒坦坦，除了每天要受病痛之苦，更要受外公的冷言冷语甚至无理的责骂，外婆只是照单全收，默默地过春默默地度秋，为这个家为自己的儿女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
外婆的腿疾很可怕，膝关节的内测有一个眼睛大小的窟窿，炎症严重时周边的皮肤泛红，从那个窟窿往外流脓水，外婆疼痛难忍时就要吃消炎药片，可那个时候家里穷，就那个廉价的消炎药也不能按时按量给外婆服用，更多的时候外婆就只能忍，外婆也自己去房前屋后找些消炎止痛的草药，捣烂敷在膝关节的疮眼儿上。
外婆教会我认识野薄荷，它清凉，消炎，止痒止痛，端午节当天采集，药效最好，煎水后给外婆洗膝疮，包谷须外婆用来泡茶喝，我也曾偷偷的尝过，淡淡的甜味，外婆不让我多喝，说是利尿降血压，现在想来应该是外婆怕我给她尿床。
还有野刺芥，灰灰菜，苦苦菜，这些都是外婆眼里的宝，外婆把这些挖来的野菜淘洗干净，放入那个大大的瓷翁内，几天后就变成特好吃特好吃的浆水菜（酸菜），那可是纯天然纯绿色纯手工制作，更有荠荠菜，简直是人间美味，外婆教给我荠菜的童谣：
“荠荠菜，开百花，养个女儿给人家；一年四季吃豆渣，吃了肚里翻不过，抓把白面熬水喝；公公打婆婆骂，小姑子上来揪头发……”
那个时候我不能理解这首童谣的意义，外婆就对我说："好好吃饭，长大了读书认字，就不会给别人欺负……"
儿时的我是由外婆带大的，白天掖着外婆的衣襟从里屋到外屋，从外屋到灶火（厨房），晚上就钻进外婆的被窝，要外婆哄着搂着睡，外婆的双手不是一般的粗糙，外婆常常说："我的手就和萝卜擦擦一样"，而我超喜欢外婆的手，每一个晚上都要外婆给我绕痒痒，外婆就用"萝卜擦擦"在我的背上来回上下左右的摸，不知道外婆是啥时候停下的不知道我是啥时候睡着的？
外婆的那条腿已经不能自由伸曲，走路用脚尖垫地，每天拖着病痛的腿烧火做饭，剥包谷晒黄豆剁猪草，缝缝补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黑白都有干不完的活，黑白都要受着疼痛之苦……
我长大了，上学了，就不在外婆家里住了，而外婆的日子是那种模样？
白天外婆的衣襟没有我的掖扯，外婆会不会走的快一点？晚上外婆的被窝没有我伸胳膊蹬腿，外婆会不会睡得很香很踏实？
这些我没能知道答案，但有一个画面老是出现在我的梦中，模模糊糊的，我看不清外婆的模样，但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外婆的话，她说，“那条床单我洗干净了，你妈妈那儿我也给捎话了……”
每每做了这个梦，我都会哭着醒来且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这个遗憾今生今世都无法弥补。
我上学后也时常回去看外婆，但是不管外婆怎么苦口婆心的留我住下，我都没有再在外婆的床上睡过，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不愿意在外婆家过夜……
每次回去，外婆都会给我留有好吃的，或是几个炒熟的板栗或是搁的快要烂掉的梅李子或是那酸掉牙的山楂（但我却不怕牙掉），而更多的时候我就要吃外婆家的包谷糁，我们叫糊汤，铁锅烧柴熬到粘糊糊的，喝一口糊汤吃一口野酸菜，这个味道到如今都在我的嘴边留着，外婆家的包谷是白色的，那个品种的包谷特好吃。
那会儿我是真的挑食也的确营养不良，黄毛小丫头，一阵风能吹跑，外婆老是心疼我，想法让我吃饭想法让我多多吃吃多多，外婆知道我喜吃米饭，她自创的土豆米饭，就是把土豆刮皮切成小丁丁，后和米一块儿在锅里闷熟，我能吃一碗，我吃的香外婆看的高兴。
外婆还给我做过油炒土豆泥，是把土豆蒸熟，然后压成泥，再在铁锅里放点油，倒入土豆泥炒，最后放些葱花。
外婆一门心思的要我吃胖长高，而我就是不争气直到外婆离开时我也是一副娇小玲珑样儿。
外婆您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去看您，我穿了一件粉色短装外套，您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很生气的说"你妈也真是的，你都长大了，还给你穿这么短的衣服，就不知道给你买件新衣服？还说，等你见到我妈，问要钱给我买……"
我离开了家乡，回去的时间少了，去看外婆的机会少了，后来外婆也走了，永远的离开了。
我记得外婆曾给我说过："月亮里面住着嫦娥，你乖乖的听话，在月圆之夜就能看到嫦娥，你好好的吃饭，就能长的和嫦娥一样漂亮……"
外婆您走后外公也遭受了不少的罪，外公再怎么看不上您，但不论迟迟早早您总能给外公一口热乎饭吃，不知道您那儿有没有田地可种？您还负责做饭，外公就去捣弄他的田，外公种庄稼那是一把好手，现在不愁吃喝，过过安逸的日子想想清福……
外婆的那条旧床单
在我的梦里铺开又晾晒，晾晒又铺开
我掖着床单的一角，如同当年掖着外婆的衣襟
梦里归 ，梦里醒
宿命注定今生再没有走进您的机会
这烟火人间，我愿意长成一副娇小模样
掬一捧暖阳
在心里养一朵莲花
那些山清水秀的日子
被一一念起
等来了风里的呢喃
等来了雨里的倾诉
等来了阳春白雪的故事
或哭或笑
不问白云的唉与叹
不问落花与流水
一转身
您就在那里
……
柯玲，网名：一念执着（清清河边草），76年冬天出生，陕西丹凤县竹林关人，现居住西安长安，自由职业。
我是一棵从冬天过渡而来的草，借一抹阳光，独自芬芳！认不了几个字却又是如此的喜欢文。也罢，无需诺言，一切都在你我的执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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