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五】

〓 第 1419 期  〓

文|郭守旺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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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亲【一】

换亲【二】

换亲【三】

换亲【四】

十多天后,忽抖抖骑车驮着酒女儿到乡卫生院做了孕检,确认怀孕已五个多月,酒女儿问道,我已放了节育环,为啥还能怀孕?医生说放的节育环有时意外脱落,人不知道,造成了怀孕。酒女儿又去了乡政府计生办说明了情况,说意外怀孕的责任不在我身上,现在胎儿大了,引产有危险,我绝对不引产!你们看怎办?计生办向上级汇报,后来批复不属超生,但孩子出生后,产妇必须做节育手术。

酒女儿挺高兴的,老天爷帮忙能生二胎,但进城的打算又得往后推,至少等孩子出生后一年,断了奶再考虑。

婆婆当然高兴,尤其在这计划生育这么严这么紧的时候,还能添丁加口,真是天大的运气!老汉虽然走了,孙子马上出世,悲伤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可她又隐隐的有点忧虑,增加一口人就有一口人的费用,这些费用搁在别人身上无所谓,可搁在儿子身上那就成了大问题,儿子软茬,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她也知道酒女儿不但人样长的好,而且是个有本事的女子,有头脑又有苦力,能说会道,办事干脆利索,单靠酒女儿的能力,两个孩子肯定受不了罪。可正因为酒女儿有能力,她更担心起儿子来,儿子窝囊的在家受点气好说,可这夫妻的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却难说。

好说难说不由人,日子总得往下过。场收开始了,婆婆再不敢让酒女儿到场面做营生,只让她在家做些轻微的家务,她和儿子忽抖抖在场面与众人相互帮忙,今天给你家脱谷,明天去他家扬场,大忙半个多月,小麦、莜麦、葫麻等粮食都收回了家,秸草也拉了回来,庄户人家一年的营生暂告一段落。

冬去春来,酒女儿生下了一个女孩。七斤重,长得跟酒女儿一样好看。一家人皆大欢喜。外人羡慕的有点嫉妒,说忽抖抖命好,小时候父母好,年青时找的媳妇好,这又生的一儿一女,还不属超生,不用挨计划生育罚款,好事儿都让他占了。忽抖抖当然高兴,乐的合不拢嘴。

人逢喜事精神爽,忽抖抖变得勤快起来,主动的做开了营生。原来总得别人指上十遍八遍,他才磨磨蹭蹭的去做,最后也做不利索,总要给留个尾巴,不过有老父亲收场,做好做坏显现不出来,老父亲走后,他做完营生还不如不做,让人看着难受。而现在,他既主动找营生做,又能把营生基本做完,这点变化倒让酒女儿感到欣慰,因此,酒女儿对忽抖抖明显好了起来,常常关心地问长问短,眼睛再没白过他一下。这些都被婆婆看在眼里,婆婆舒心地笑了。

春种秋收又一年。这一年,可以说是忽抖抖自立门户当庄户人的第一年,母亲身体明显差劲了,秋天收割时,身体软的出不去,只好在家看孩子,酒女儿和忽抖抖两人总算连收割带场收收拾完毕。今年庄稼收成不算好,比往年差了很多。一是有点干旱,再是忽抖抖第一次亲自种地,第一不会种,第二缺辛苦,第三粪肥少等等。酒女儿觉得种到这个份上管行了,凡正明年不种了,进了城再另做打算。

冬天里,把两头牛十来只羊全卖了,粮食全留了下来,打算进城吃。猪也杀了,准备过年。计划明年过了正月,选个好日子进城。

腊月初九,三拴扣和媳妇儿过来了,给拿过一大堆水果、蛋糕和十来条活鱼。说你们家把牲口都处理了,眼前没啥做的了,想叫母亲去他们家住一段时间,老人想在城里过年的话就过了年再回来。忽抖抖和酒女觉得这样挺好,母亲一概没出过门,出去走走,去城市住住,在女儿家散散心最好不过了。于是酒女儿让忽抖抖取出二三十斤猪肉,又给搲(wa)了二十来斤山药粉面一并带上。

婆婆走了,酒女儿的心还有点空空的,尤其是晚上出院,看着婆婆住的屋子黑黢黢的,心里很不得劲儿。所幸在外地住校的儿子回来了,看着英俊的儿子,女儿爬在炕上不停地追着哥哥,酒女儿无比欣慰,在农家辞旧迎新喜庆的氛围里,尽情地享受着天伦之乐。

正月里,是庄户人家最消闲安逸的时段,男人们天天肥肉大酒,咀嚼着丰硕的年味;女人们三五一伙,串东家走西家,耍耍扑克打打麻将,诉说着东家长四家短。忽抖抖不甚酒量,常常在家哄女儿,酒女儿半前晌吃完早饭,收拾完毕出去串门,大部分跟女人们耍耍扑克,也有时候打打麻将,有时输个三五块,有时赢个六七块的,半后晌三四点回来做饭。儿子也同一些伙伴同学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元宵,正月十六,三拴扣一个人过来,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母亲得了重病,肺癌晚期。

忽抖抖当即叫回了酒女儿。酒女儿从柜底取出卖牛羊的存款折子,让忽抖抖先取上三千元,赶快去医院给婆婆看病。

三拴扣说大夫安顿了,现在医院治疗没意义了,带点药回家哇,能吃点啥吃点啥,老人最多能活半年。

酒女儿眼泪禁不住留了下来。可怜的婆婆,自前年公公走后,自己再大的悲痛都一个人扛,从不与人述说。当时紧接着秋收苦重,忽抖抖顶不上来,老人悲痛加苦重,更多得是担扰,担扰儿子以后的日子怎往下过!去年一年身子软,其实不是单纯的软,经常看她皱着眉,咬着牙,肯定有难受的地方,老人骨头硬,从来不哼一声,怕人看出来,她还不停地做营生,到了秋天,身子实在是软的不行了,只好在家看孩子。唉!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当时,酒女儿也曾几次让忽抖抖叫医生来给婆婆看看,都被婆婆制止住了,她说没事,庄户人苦重,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病病灾灾的,在家歇两天啥事也没了。酒女内疚到了极点。

忽抖抖怔在那里,半天后抬起头,说不行,怎也得住院,就是人不行了,那也得在医院不行!他拿过了酒女儿手中的存款折子,去信用社取了三千元,同三拴扣回到了妹妹家。

妹妹住的还是租的两间小南房,买了二年房也没买成。原因是房价稍微便宜点的,房不好,地方也不好;房和地方稍微好一点的,房价贼贵。后来有两间房的地方,刚刚砌起石头基础,土地手续都办齐全,要卖,他们买下了,打算今年开春暖和了自己盖。

妹妹租的两间小房一堂一屋,锅台在堂屋,里屋通头火炕,地不宽,靠西墙又放一对板厢,板厢上放了人们的一大堆衣服,后炕垛着五六张行李,家小东西多,但妹妹整理的有头有序,地面也干干净净的。

母亲在炕头躺着,头跟前放着一个开口的桃罐头,罐头瓶子里放着一把不锈钢小勺。

母亲看见忽抖抖进来,抬起头,圪肘支起撑着要往起坐,妹妹当紧说妈你甭起来了,母亲坚持要起来,妹妹上前轻轻地将母亲扶起,靠住母亲的后背坐下来。

忽抖抖捉着母亲的双手,泪流满面:“妈!你怎病成这样啦?都是我不好,让你受罪了……妈!”

妹妹也呜呜地哭个不停。

母亲也流出了泪,很快用手擦去,慢慢地说:“妈的病妈知道,你们不要难过,人这一辈子,迟早也有这一天!”

“妈,不管怎说,咱们还得去医院,去医院治上一个阶段,你的病就好了,病好了咱们再回家!”忽抖抖连哭带说。

“住医院白住,不是妈怕花钱,妈得的是阎王爷的病,妈早就知道了,你爹早就叫开我了!住了院,每天扎针输液,躺在病床难受的早死一天!与其把钱花在医院里,还不如把那些钱给我买点好吃的,我回家天天吃好的,还能多活几天!”母亲说着,“咳咳”咳嗽几声,妹妹急忙从身边揪下了大块卫生纸递到母亲嘴边,母亲吐出了痰,痰里掺着脓脓的血,妹妹当即合住卫生纸并攥成一团,递给三拴扣,三拴扣一手接过纸团,一手用炉钩揭开炉盖,将纸团扔进炉子里,又盖住炉盖,炉子里“轰”的一声,纸团化作一团火被炉筒吸走。

“那你不住医院,我们心上过不去呀,憋屈呀!住了医院,尽一尽我们的心,我们会好受些。再说进医院输上好药,好得肯定快!妈,你就听我们一次吧!”忽抖抖声音高高的有点激动。

“儿子呀,你要想叫妈多活几天就接妈回家,天宽地宽不如妈心宽。妈知道,大夫也不让住了,不要瞎徒劳了。”母亲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没咳出痰。歇了歇又对妹妹说“你后晌(下午)给妈再开些好药,再买上几箱子罐头,明天前晌(上午)给妈打上一次出租车,妈再坐一次小卧车回家。”说着,从自己穿的夹袄里掏出一百块钱给女儿,女儿没要,又给她装了回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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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郭守旺,察右前旗人,现退休,在帮助女儿带外孙的同时也陪伴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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