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博客]一棵枣树
薛立彬
我家的院外有一棵枣树，那棵枣树有些特别，果实是长形的，所以我们家的人称它为长枣树。
祖母说，那棵枣树至少有一百岁了。祖母16岁嫁给祖父，如今已经九十高龄了。祖母说她嫁给祖父的那一年，那棵枣树的树干就有她的小腿那么粗了。祖母说我的曾祖母比她整整大了24岁，曾祖母曾经告诉祖母她嫁给曾祖父的时候，那棵枣树的树干就有茶碗那般粗了，如此算来，那棵枣树一百多岁了。
我们家曾经三次盖房子，第二次盖房子的时候，需要把那棵枣树伐掉，祖母舍不得，想把枣树移栽。虽然时值初春，但村里人说枣树是不可能移活的，更何况那么大的一棵枣树，是断断移不活的，祖母却还是要坚定地移栽。为了把那棵枣树移活，祖母让他的三个儿子把枣树的根往深里刨，尽量少地砍断枣树的根。移栽后，祖母又多次给那棵枣树浇水，还在枣树的四周围起了护栏，但那棵枣树没有发芽，从初春到仲春，从仲春到仲夏，那棵枣树一直沉默着，沉默着。我的祖母守护着，期待着。
来年春天，那棵枣树仍然没有发芽，我们家的人一致要把那棵枣树伐掉，惟有祖母不允许，她说再等等。
祖母说那一年的雨水特别多，刚过麦收，雨就来了，一下就下得没完没了。从初夏到夏末，天就没怎么晴过。田里的水没处流，就赖在田里，明晃晃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祖母说那一年秋天，田里绝了产。而就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夏天，那棵枣树却发了芽。
那棵枣树获得重生的第三年，又开始结又长又甜的枣子了。
2006年，村里很多枣树都得了一种病，村里人称其为“疯病”，得了“疯病”的枣树不结果实，只生新芽，即使在秋天，枣树还是在生新芽。村里人说，只要枣树得了“疯病”，来年枣树就会死掉。
我们家的那棵枣树也得了“疯病”，它疯狂地生着新芽，从夏天到初秋。祖母看着那些新芽，骂了一句：不成器的东西。然后，祖母让我的二伯父用砍刀把那棵枣树的枝干都砍掉，然后用塑料布包住被砍刀砍过的枝枝杈杈。冬天来临的时候，寒风吹得那些塑料布沙沙作响，乡邻说那棵枣树上的塑料布是那个冬天我们村的一景。
2007年初夏的时候，村里很多枣树没有发芽，而我们家的那棵枣树，那棵长枣树却发芽了。那些芽冲破粗糙的枝杈，在初夏的微风里，舒展着稚嫩的身躯，像是告诉我们，它又一次重生了。
现在，那棵枣树的枝杈上早已生出新的枝杈，虽然不是枝繁叶茂的景致，但也是绿意葱茏，秋天的时候，它又要结出那与众不同的长枣了。祖母说，那棵枣树的遭遇就如我们家的遭际。先是曾祖父英年早逝，是坚强的曾祖母把祖父兄妹五人抚养成人。后是我的祖父中年离世，是我的祖母把父亲兄妹四人拉扯成人。
祖母已经九十高龄了，她每天都会站在那棵枣树下，抚摸着那棵枣树，跟那棵枣树说话，我想那棵枣树早已成为祖母生命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