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宇：​​我是人间最麻木的血肉

杨明宇，00后青年诗人，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校园诗歌学会主席。

曾获青春文学十大校园诗人。作品散见于《星星》《扬子江》《边疆文学》《散文诗世界》《青春文学》《延河》等刊。

组稿编辑：金陵倦客

诗八首

杨 明 宇

我拿什么拯救你

我拿什么才能拯救你

我给你温热米粥，通明灯火

九天悬挂的星河

我给你贫穷的梦想，富有的孤独

称骨论斤的世俗

我给你一个

一生低头走长路的人的沉默

我给你一首宛如生命相拥的长歌

我甚至给你

我所有野蛮生长的病痛

我拿什么拯救你

喂饱这饥肠辘辘的人间

做个梦，就得到你

我得到潮湿，是梅子到了时节

我得到黑夜，是苍穹有易逝的星

我得到死亡，是生命之后，仍有生命

此刻，尘世第三千个雨季

泥菩萨再次重塑，有厌倦了膜拜的生命

不与众人为伍

如同一盏从没有得到过孤独的灯火

在城市里埋得很深

一定有神秘的手在夺取关于我的事物

所有美丽的挣扎已经无用

可每一滴掉落尘世的雨，都给我一副新的身体

在这身体里，我要装下多少宽恕

才敢把世上的夜幕和沉浮

只温柔地融化在自己的生命裂缝里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孤独

属于诗歌。属于墨客。属于西北

漫天狂沙下，安然走出一条长河

而今，我们害怕提及孤独

属于吉他。属于野马。属于一颗

叫不出名字的树上，死掉的叶子和盛开的花

多么幸运，孤独的苍老竟与时间无关

他在每个生命里的滋生都只因恰到好处

是啊，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像辽阔的万物，像浅薄的我

各有归属

南方，南方

有时候在叶子的缝隙间，看见光的形状

身上，闻到泥土和庄稼

有时候路过疲倦的夕阳

想起入夜就安详的，是我失去的南方

南方，南方

你为我取了山脉的名字

你把我抹上稻谷的肤色

你跟随河流钻进心脏，向我的四肢缓缓流淌

每次路过肩膀一样的山，都以为到了南方

要是起一些雾，就可以对着石头仰望

可我在尘世里行走了太久

忘了人间一场盛大的孤独，也叫做南方

南方，南方

与遥远的星星无关

从离开你时，我的命运就被圈养

四月是去看你的日子

仅是四月的第二天

整片山脉葱郁，而我荒成了一块石头

土地还给自由生长的粮食

爱的花儿，献给安睡的烈士和祖母

这次来，为看山

看他的崎岖和绵延收容了多少草木和飞禽

这次来，为看水

看她的绵柔和细腻，如何涓滴般生生不息

直到看见一片沧桑的田野

喂养了我这么多年

就带着你的白马回来吧，还有你

远方奔跑的草原

让这盏微小的灯火燃烧所有流浪的日夜

从此替我们，守候星空不灭

庚子年，腊月二十八

在一个杀猪宰羊的日子

从不算遥远的地方回来

山路弯弯绕，多少人家的炊烟稀薄了

窗前那一排柳树还在，树下没有等我的人

我离开太久了，你们的照片落满灰尘

你们种的蔬菜和粮食都默默死去

你们沉睡地方的杂草，却一茬一茬高

我的村庄，人们和星火都习惯于早睡

只有我在漆黑夜里听脚步声

就认真听一听吧，这里有最年轻的生命

这里有我父亲母亲，照顾着贫瘠的土地

我的村庄，送别的花儿，吹过来

小河水涓流不息

我生好炉火

煮沸的火锅，血一样红

迟 暮

一觉醒来，八十岁的

爷爷仿佛又小了十岁

十多年来，他的年龄

像身体一样默默地不断萎缩

他的语言越来越含糊不清

仔细听他讲话的人越来越少

他开始看着我，讲述他的一生

在街头，他拉着陌生人的双手再三叮咛

六十岁时，他把牙齿还给了母亲

余下的躯体，将择日归还

这个行走于尘世边缘的男人

拒绝了一个新时代的邀请

他时而沉默，时而自言自语：

我光溜溜的来，也光溜溜的去

山下，荒草死在了荒野里

或许山上。邃远的钟声高过金顶

每一株草木都心生灵犀

但我知道，山下有日光煮酒

有春雨拾梦

有荒野不识的迷离烟火

我知道。山下

除了石头

我是人间最麻木的血肉

令我飞扬的，

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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