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龙杲/​“七老潭”记（“回到龚家洞”系列散文）

“党在我心中”特刊征稿启事

“七老潭”记（“回到龚家洞”系列散文）

作者：龙杲

龚家洞彭家大屋的门前，有好大一片总称为黄灯寺的良田。村民们祖祖辈辈在这片良田上春种秋收，养活着一代代人，又送走一代代人；一条开凿于清代嘉庆元年的水渠，从青幽深邃的假造洞蜿蜒曲折而来，浇灌滋润着这片田地，水渠流水叮咚，也流走了许多如烟往事。

在水渠与山溪的接口处，村民称为圳墈下的地方，溪中有一个圆形的小石潭。石潭不大，比村民晒东西的大盘箕只大了一二围，潭水黑咕隆咚，越往深处则颜色越深浓，呈现墨绿色。原来这个小石潭有多深，说是将一个秤砣用一十二根“箩系”（箩绳）连起来，放下去尚不能达底；又说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村民们曾将紧要的农、家具用绳索固定放入潭中，绑定在岸边的嵁岩上，绳头覆盖蒙络翠蔓的水草，以防兵匪的洗劫。所说孰真孰假，就像这个叫假造洞的山洞，传说因黄灯寺里的和尚，在山洞里私铸假钱而得名一样，事如春梦了无痕，至今已无凭据。

小石潭的北面，紧靠着一座叫鹅颈坳的山头，山头像是一只鹅公伸长着脖子，向着小石潭方向作嘬食状，这个圆圆的小石潭，便原有一个名字，称为“鹅食盆”。站在高处总观全貌，其潭亘古不动，鹅公振翅飞来，已是非常的形象，确信古来冠名者并非空穴来风。

也是上个世纪的事。住在彭家大屋里的七龙，大家都叫他七老。龚家洞将人称为“老”，有两层意思，一是指上了年纪的男性，二是含有尊敬的意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个七老，年轻时参加过平江东片早期革命组织“袭杀队”，凭着一腔热血，曾经也有过一段辉煌的革命经历，与成为新中国开国功臣的某某和某某，都曾共过事。只是后来中央红军主力北上，奉命留守后方苏区的七老，在革命的暂时低潮时期，迫于白色恐怖，在幕阜山余脉的大山深处东躲西藏，家里的妻儿老小也受到了死亡威胁，可以说他革命意志不坚定，也可说是情非得已，在一个清末秀才的担保下出山“自新”，写下一纸悔过书，从此安分守己，两不相干做了一世的顺民。

到了二十世纪后期，因众所周知的原因，七老叛变自新的事被揭发出来，受到了严厉的批斗，吃了不少的皮肉之苦。我那时三四岁，但也记得，七老五花大绑着，像一只粽子，吊在大队部的窗户上挨斗。其时七老的父母妻子已不在人世，儿子也能自食其力了，斗来斗去，七老觉得生无可恋，在一个淫雨霏霏的黄昏，怀了一块石头，投入小石潭中了此残生，众人费了老劲才打捞上岸。从那时起，有了差不多半个世纪的时间，小石潭就不再叫鹅食盆，大人小孩都称小石潭为七老潭，好像小石潭是他的专属，七老当起了小石潭的“潭长”。

七老潭原本就深不可测，加之淹死了人，益发显得阴森恐怖。更有传于甚者，说是有人在某个阴天雨暗的日子，看到七老光着身子，腰扎着一条罗布手巾站在岸边，人去近了，“扑通”一声跳入潭中，激起好大一朵水花。要说不信，那人由此大病了一场。

在七老潭东面的圳墈上，有一个突向溪中的石咀，石咀的石壁上，原来刻有“天子嘉庆元年修建”的字样，我才在文章的开头肯定水渠修建的时间。彭家大屋的村民去放水时，必得要爬过这个山咀，本就有些不便，下视七老潭，更是胆颤心惊。通过商议，他们用足了炸药，放了几炮，一时间地动山摇，山咀连同当年的字样，大石小块，扑通扑通跌入七老潭中，直至尘埃落定，潭中只有了一二米的水深。

时间冲淡了流水般的往事，从原来的鹅食盆到七老潭，如今更是由于潭水清浅，村里不明就里的年轻一代，干脆就叫小石潭为“圆氹”。人们不再考虑鹅公是否需要继续进食；曾经发生在小石潭的人命大事，也随着假造洞的流水流向了远方。一个“氹”字，在村民眼中，小石潭已很是浅小，如一个“牛脚迹眼”。小小的龚家洞里的一个小石潭，不管叫一个怎样的名字，最终都只是一个地理符号，小孩子们更是听得不知所云，神情显得满不在乎。

一年四季，潭水清澈见底，大小不一的石块，犬牙交错地堆积潭中。潭中多石斑鱼，大的比人扒饭的筷子略短，粗过成人拇指，有着花纹斑斓的身体，一条条像是大自然的精灵，在石缝间自由自在穿梭游行，历历可见。这是一种清水鱼，对水质要求高。

作者简介

龙杲，平江龚家洞人 ，农民。

_{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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