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段子:这是个很常规的“闹鬼”事件,从中有个小发现:昼夜并不是“鬼怪”能否出现的第一要素,关键是“鬼怪”与当事人关系的深浅。关系深,鬼怪在大白天也出来,这说明,所谓的“鬼怪”可能是来自于当事者的自心。
【原文】
临川画工黄生,旅游如广昌,至秩巴寨,卒长郎岩馆之。中夕,一妇人出灯下,颇可悦,乘醉挑之,欣然相就。询其谁家人,曰:“主家妇也。”自是每夕至,黄或窘索,必窃资给之,留连半年,渐奄奄病悴。岩问之,不肯言。初,岩尝与倡昵,妻不胜忿妒,自经死于房,虽葬,犹数为影响。虚其室,莫敢居,而黄居之。岩意其鬼也,告之故,始以实言。岩向空中唾骂之,徙黄出寓旅舍。是夕复来,黄方谋畏避,妇曰:“无用避我,我岂忍害子?子虽遁,我亦来。”黄不得已,留与宿。益久,黄终虑其害己,驰还乡。中途憩泊,纳凉桑下,妇又至,曰:“是贼太无情,相与好合许时,无一分顾恋意,忍弃我邪?宜速反。”黄不敢答,但冥心祷天地,默诵经。妇忽长吁曰:“此我过也,初不合迷谬,至逢今日。没前程畜产何足慕?我独不能别择偶乎?”遂去,其怪始绝。
【白话语音文字版】
临川(与后面的广昌都是江西抚州属县)的画工黄生外出游荡谋生去了广昌,到了秩巴寨(军寨名),卒长郎岩招待他住家里。有天半夜,一个女人从油灯下现出来,她挺招人喜欢的,黄生乘醉挑逗,女人就跟黄生发生了关系。黄生问女人是谁家的?女人说:“我就是这家女主人。”从此以后,这女人每天晚上都来,黄生有时候没钱了,她还偷偷给他。两人就这样留恋相处了半年,黄生的身体渐渐憔悴得病了。郎岩问他是怎么回事,黄生不肯说实话。以前,郎岩曾经跟一个倡女关系亲昵,他妻子愤怒嫉妒的不得了,最后在自家房中上吊自杀,虽然已经安葬,还出来闹过好几次鬼怪事件。原来她住的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敢住,现在就是黄生住着。郎岩觉得黄生是碰到了自己妻子的鬼魂,就跟黄生说了实情,黄生这才说了实话。郎岩于是向空中唾骂妻子的鬼魂,还把黄生迁出自己的家,住在了外面的旅舍。那天晚上,那女人来到黄生住的旅舍,他这才考虑如何躲避,那女人说:“不用避着我,我怎么会忍心害你呢?你就是跑了,我也会找到你。”黄生不得已留女人住宿。时间长了以后,黄生还是觉得这女人最终会害了自己,于是着急的赶回老家。返乡途中的一天,他走累了,在一棵桑树下纳凉休息,那女人又来了,说道:“你这贼家伙太无情,咱们俩相处这么久,关系都不错,你竟然没有一分顾恋之情,就这样忍心弃我而去?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回去!”黄生不敢回答,只是心中默祷天地、默诵佛经。这女人妇忽然长叹一声,说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啊!开始就不该迷惑你,使你走上岐路,以致今日。你这个没前程的畜生有什么可恋慕的?我就不能另找对象吗?”她说完就走了,这鬼怪后来再也没找过黄生。【祥宏点评】:寨,在宋朝通常指驻扎朝廷禁军的军营;卒长,古代军队的基层小官,通常管百人;郎岩的妻子很有个性,丈夫另有新欢,她就自杀。黄生因为她是鬼魂而躲避逃跑,她也是愤怒离去,这从侧面印证了宋代妇女是有相当自主权利和地位的;这是个常规的闹鬼故事,黄生的经历是个人化的,《夷坚志》同类故事很多,郎岩未必能看到妻子的鬼魂;按故事描述,这女人(的鬼魂)在大白天就能出现,这恐怕说明了“鬼”能否显现的第一要素不是昼夜问题,而是与相关者关系的问题。关系深的话,“鬼”在大白天也会出来;从《夷坚志》记载来看,宋代即使是普通人,比如黄生这个画工,都会诵经,可见佛道经典的普及度。全本夷坚志,点开免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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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700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修证地圆融道家,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表面看,它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又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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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祥宏谈夷坚系列之27-《夷坚志》中的“男女之事”)
(参考音频:来自“祥宏谈夷坚”音频专辑@喜马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