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圣（金牛）湖的传说及辨正
西湖，古代的名称有钱唐湖、武林水、钱水与钱湖，南朝之时又名明圣湖和金牛湖。此外，宋时又有上湖和销金锅之称。之所以称作钱唐湖，那是因为湖近钱唐县治的缘故；“武林水”之名，盖源自颜师古据先前传闻来注《汉书·地理志》曰“武林山，武林水所出”；“钱水”，则见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渐江水》引阚骃云“（武林）山出钱水，东入海”文中；“钱湖一名”，见于《十三州记》和宋代赵彦卫《云麓漫钞》书中。而南朝时称为明圣湖和金牛湖，民间传说中则有着神奇的来历。
相传古时的西湖附近聚居着不少农民，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田园生活，平时由于经常利用明净如镜的西湖水来灌溉农田，庄稼便得以茁壮成长，年年获得好收成，到了农闲时，大家就到湖上去打鱼抓虾，人人和睦相处，生活富足，宛如世外桃源。
传说古时的西湖底下居住着一头金牛，每逢干旱即将来临，湖水水面慢慢降低之时，湖里的金牛便会神奇地出现，运气好的人们有时就能看得见它那金灿灿的背脊和高昂的牛头及翘起的双角。它不断地从嘴里吐出清水，说来也怪，西湖不久便会涨成满满一泓湖水了。
某一年夏天，钱唐县发生了罕见的干旱，至少已经九九八十一天没有下雨，西湖干旱得即将底朝天，附近的农田几乎全都龟裂，嫩绿的禾苗也都枯黄了，而老百姓则干渴得眼睛凹进，嘴唇裂开，浑身没劲，人们天天盼望着金牛显灵，口吐清泉，以解救百姓于大旱之季。
“涌金池”中的金牛雕塑
某天早晨，突然传来“哞”的一声吼叫，果然只见一头金光四射的硕大金牛从西湖底下破水而出，四足撑地，昂头摆尾，大口吐水，霎时间西湖水就涨满了。不一会儿，又传来“哞”的一声，只见那头金牛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慢慢的潜入湖中去了。于是农田得以灌溉，禾苗得以复绿，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这种神奇美妙的情景很快就传到了钱唐县官的耳中，他立即想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便手舞足蹈地对手下发话说：“这真是件活宝贝啊！要是把它捉来献给皇上，一定能够升官发财！”当下就吩咐手下人，赶快去将金牛捉起来。那些衙役、地保岂敢违抗，一个个急忙跑到西湖，可已经没有一点儿金牛的踪迹了，后经四处打听，百姓仍都闭口不谈。
衙役们只得回报县官，可贪心成性的县官仍不死心，就对手下人命令说：“既然金牛沉入湖底不见了，那你们就把老百姓统统叫来，把湖水车干，谁不去，格杀毋论！”
住在西湖附近的男女老少，在县官、衙役的威逼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架起水车来车西湖水。车啊车，一连车了九九八十一天，累得大家筋疲力尽的最后一天，终于将湖水车干。果然，看见金牛静静地卧在湖底，身上闪耀着金光，照得天明地亮。
县官见此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即命令衙役赶快下湖去抬金牛。可是那头金牛就好像生了根似的，衙役掀也掀不动，抬也抬不动，老百姓心中暗暗高兴。县官一看搬不动金牛，就大声对百姓说：“你们只要将金牛给我抬到官府，每人赏白银三百两！”可老百姓听到后，仍然不予理睬。县官见此大怒，高喊道：“你们今天如不把金牛抬回县府，就将你们斩尽杀绝！”
县官的话刚说完，只听见金牛如同晴天霹雳般的仰天大吼了一声，立时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吓得县官面如土色，双腿发软，想拔腿逃走却迈不开半步。正在此时，怪事发生了：但见那头金牛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站了起来，昂首长啸一声，口中立刻吐出一股巨大的清水，直冲着县官和衙役，一下子便将他们全部卷入其中，直至淹死湖里。
从那以后，金牛不再出现了，西湖也没有再干涸过，仍然滋润着远近的禾苗，哺育着钱唐湖（西湖）周边的儿女直至如今。
古涌金门
人们感念着神奇的金牛，也忘不了金牛无量的功德，就在西湖边城墙上筑建起一座高高的城楼，天天爬上城楼，祈盼金牛这一光明圣迹瑞象复又出现，赐予人间福祉！这城楼就是后来“涌金门”得名的缘由，而钱唐湖（西湖）便又有了“金牛湖”和“明圣湖”的纪念性别称了。今日涌金门外的西湖“涌金池”中，雕塑有一头闪闪发光的“金牛”，盖缘自于此则民间传说。
颇有意思的是，此则民间传说由来已久。早在刘宋之时刘真道所撰《钱唐记》中就已出现，书中记道：“明圣湖，在县南。父老相传，湖中有金牛，古尝有见，其映宝云泉，照耀流精，神化莫测，遂以明圣为名。”南宋施谔撰《淳祐临安志》也称明圣湖，“刘道真《钱唐记》云：湖在县南二百步，父老相传，湖中有金牛，古尝有见……遂以明圣为名。郦道元《水经注》：此湖在县南江侧。按今涌金门、涌金池、金牛寺，命名盖以此”。至明代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中，也记：“西湖，故明圣湖也。……汉时，金牛见湖中，人言明圣之瑞，遂称明圣湖。”
不过，清代的赵一清曾作《西湖非明圣湖辨》一文，考证说明圣湖并不在西湖，而是地处定山南乡的石湖。后来的张道又在《定乡小识》书中，肯定了赵氏主张，并强调说：“明圣湖，宋时名石湖，今名铜鉴湖。”同时又进一步指出：“明圣之强属西湖久矣……今父老相传，言昙山有金牛，大雾则见”；“夫湖西之山尚号云泉，湖旁之地犹名湖步，则铜鉴湖即石湖，石湖即明圣湖”。以至时至今日，仍有不少专家学者相信赵、张之说，坚执西湖并非明圣湖。奚柳芳因深信郦道元《水经注》中的钱唐“县东有定、包诸山”，而“定、包诸山始终岿然矗立于转塘以东的钱塘江冲积平原上”，其中的包山即今转塘镇南部的浮山，定山为今日的狮子山，并由此主张东汉时的钱唐县故址当在今杭州市西南约20公里的转塘镇附近一带，即“环绕凌家桥——转塘——龙坞——中村范围”，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其实，铜鉴湖在转塘镇象山南面的石龙山下，《淳祐临安志》曾有载及，名石湖，系缘于石龙山之故。原是唐宋时当地百姓筑堤而成，周不过三四里。东汉时尚无此湖，岂能也有金牛涌现之瑞传说呢？定山，东汉时可能为钱塘江中小岛，南朝时为渡江抵渔浦及永兴（萧山）的渡口，也一度为战场，北魏时或为半岛，至宋时仍突出在江中，东汉时的华信不可能在此筑塘，钟毓龙、魏嵩山等先生已辨其误，更何况奚柳芳所主张的钱唐故址范围至今全无考古文物资料来佐证。所以，刘真道《钱唐记》中所称的明圣湖，抑或金牛湖，确应在今日的西湖一带，并非转塘镇南部的铜鉴湖无疑。
作者林华东系杭州文史研究会顾问，
浙江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
作者林盈盈系文史学者
图文｜卫留行
排版｜周 佳
编校｜刘万伟 张雪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