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最盼望十五
你以为我想吃月饼
这只是其一
我希望在这天
父母一起吃一顿圆桌饭
围坐客气分吃那巴掌大的五仁
分成好多份
而我那份永远最大
——余多多
《八月只有一个十五》
01
城里的孩子都知道八月十五吃月饼叫做中秋节，可是我们乡下的孩子从来不那么称呼，我们奔走相约当晚“偷青”。我们喜欢一家人围坐在没有栅栏的门前吞口（大门口的院坝），奢侈的点一盏带罩子的煤油灯。这都不是顶有趣的，记忆里的十五，月亮有圆又大，月光也格外雪白，仿佛这片小山村的土地晃得很，蒙上一层朦胧的白莎，远山都是青黛色，入夜的白雾也爬起来拥抱月光，这两个穿白纱的嫁娘互相拥抱告别，天微微亮时便在阳光的迎接中走进各自的新房。我喜爱朦胧的事物，就如我热爱着月光一般，月光下的童年总在我的梦里若隐若现。作为家里的女孩子，8月的特权是赏月，看月光从瘦小的女孩子吃得圆滚滚的，再慢慢减肥，这个过程很有意思。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话看似没有任何根据，可是经过小孩子一年又一年的见证，发现十六的月亮是要比十五的圆一些，这也许是父母给灌输的常识先入为主，直到现在我依然坚信。八月十五里，吃月饼算不得最紧要的事，就着一地的月光办家家才是我们的大事。这天我们都要早早吃完晚饭，和哥哥弟弟们默契的围到吞口，这时的我们完全组成一个非常和谐的团队，哥哥们搬来石头，我常安排弟弟捡一点干材，我的工作量就非常大了，挽起袖子，模仿着父亲母亲做饭的姿态，去摘来大张的树叶当做盘子和婉，青草是葱，泥巴是米饭，甚至那些干死的小虫都能成为我们“餐桌”上最美味的肉菜。准备好所有的食材，哥哥们也已经搭建好“餐桌”，接下来他们的工作就是去打来水，打水的工具常常就是那些破碎的婉，我拿出石片开始切“食物”，哥哥弟弟们开始围坐在“餐桌”，我分发盛好的食物，大家笑着，拿起弟弟准备的“筷子”，各自开始自己的表演。边吃边发出夸张的声音，这些声音都只有一个作用，表示这个东西格外好吃。十点，月亮升至高空，照得每个人心如明镜，我们便要开始就着月光猫出去“偷青”。偷青的习俗从何处传来，并且为何会有早就无从考究，只是我们依然热衷于在八月十五这一天的夜晚出去做点什么邪恶的“小坏事”。仿佛人性里面邪恶的解放，这一天孩子“偷青”是无伤大雅，也没有哪家回去计较。究其原因，小小年纪的我也是很难理解。偷青：传言这一晚月光最是新，就着月光把看好的玉米地套种的大冬瓜抱到村里打光棍的男子家门口，他会收到姻缘，南瓜表示我们给他送子。这个美好的寓意让我们肆无忌惮可以大晚上还在外面偷偷玩乐。说起“偷青”的乐趣，我不得不说一说发生在哥哥身上的囧事。儿时的我是调皮出名的，一颗光溜溜的头整天跟在哥哥们屁股后头做坏事，当然，更多时候是看哥哥们干坏事，我是那个把风的。一年又盼到八月十五了，办完家家我们便相约上路了，在“吃饭”时我们就商量好自己看上的东西，我看上杨大娘家长土里面的甘蔗，从小就爱吃甜。哥哥则看上李大爷家门口土坎上挂着的大瓜，弟弟也想和我一起，但是哥哥的路子太有挑战性。便先去完成。首先，李大爷家有狗，虽然有狗链，可是我被它咬过脚脖子，便格外害怕，哥哥总是哄骗我们说：“放心，保护你们！而且，我这里有一块专门对付它的馒头”我问道：哥哥你准备“偷青”来给袁大哥吗？听妈妈说他还没老婆。哥哥的回答让我大跌眼镜，他今年偷新居然要送去水井边的那个50多的老光棍，全村的孩子都很害怕他。哥哥在前拿着一把镰刀就着月光带路，我和弟弟屏气凝神跟着，哥哥时不时回头看我们跟上来没，我们压根不敢从李大爷家门前过，从五娘家的竹林里悄悄摸进了玉米地，在爬了一根很高的坎才到达，哥哥先上去，割了一根玉米杆，我拉着便爬上去，弟弟太矮上不去，让他留在原地等。哥哥对李大爷家玉米地格外熟悉，我轻轻拍哥哥肩膀，我发现了一个非常长的大瓜，结果哥哥摇着头说不要，可能哥哥不喜欢这个，可是这里面这么多瓜难道哥哥随便挑选一个不可以吗？摸了几分钟，哥哥终于停下来欣喜回头看向我，给我递眼色，要不是不能出声，我觉得哥哥格外讨厌，我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只见哥哥快速拿起镰刀手起刀落割下瓜，我们一人一头抱着往弟弟方向爬，瓜比较长又大，两个小人头有些吃力。到弟弟上方，哥哥先顺着土坎滑下去，他把镰刀递给弟弟示意他往后走，我在上面轻轻提着瓜蒂抓紧滑下来，哥哥则紧紧接住堵我的路，免得滑坏了瓜，还摔伤我，这不是第一次“作案”，也稍稍娴熟了。好容易弄到马车路上来，居然遇上了水井边的小伙伴也跑来你大爷家后面偷瓜，实在不能再巧，一顿嘻嘻哈哈后，我们各自抬上自己的“战利品”往目的地赶，他们要去袁大哥家，而哥哥明确说要送到水井边的老光棍那里。到达他门前时，他家一点灯都没有点，不知道是娶不上媳妇没有孩子出来“偷青”所以休息得早还是什么原因，我们瑟瑟缩缩把瓜立到墙根下，便神清气爽的一口气跑到马车路，就着这更加明亮的月光唱着歌谣回家了。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回家的路上，我才知道哥哥为什么非要去李大爷家“偷青”，为什么那么多瓜他不要，就一定要那一颗，毕竟那么重，月光下那个瓜还有不好看的花纹。哥哥说：这个老孤寡每次见了我都要拖我的裤子，别人都笑话我，这次我给他送个大礼，那个瓜是我前段时间就准备好的，我切了那颗瓜的一部分，往里边拉了一钯屎，所以长整齐的那个瓜才会有花纹，我是特意做了记号的。我让他欺负我，让他永远没媳妇。这在乡下听来实在是太严重的诅咒了。听到哥哥的描述，我和弟弟震惊之余又害怕起来，震惊哥哥怎么这么厉害，害怕明天这事万一被大人知道我们一定会被全部处罚跪成一条线的。边走哥哥边让我们发誓谁都不可以说，包括爸爸妈妈。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我们答应了他，而且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偷青”。哥哥的这个消息实在太让我们诧异，晚上睡觉都做了噩梦。后来过了大半年，有一次听到一个伯娘来家吃饭，八卦这个瓜果真被拿来煮，不过恶臭难闻悔了他一锅汤，哥哥和我们倒是如泄愤高兴的狂笑，大人完全不知道这几个小孩子又闹什么幺蛾子了。读大学后听爸爸打电话说那个老人过世了，哥哥知道后，早就忘记当初为什么恨他的原因都快要不记得了。时间是个好东西，他会抚平你那些曾被伤害的记忆，再慢慢把美好的事物加注在你身旁。但再没吃到那样好吃的五仁月饼，再没有见到那样大那样圆的月亮，也再没看到那么缥缈美好的月光，不再每年都能相遇相聚，家人是不断告别的，所以每次想起曾一起的时光，我们都格外柔软，家乡是我们的根，家是我们永远的烙印，回家的一口方言问候一定会让你泪流满面。可能再回故乡的你乡音变了鬓毛衰白，儿童路过再不识得你，可是家乡的土地，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包括路旁这几年新种的行道树都是美好的。一起的少年早就长成别人的父亲，我们都在向着新的生活前进，但是我们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笑不完的梗，如此，便是安好不是吗？余多多：毕业于贵州民族大学，2016年申请了公众号【姑娘余多多】，2017年初开始书写，6月份拿到原创标，很感谢那段时间的自己。后来工作繁忙便转战简书，名字没变，这里不得不说在简书认识的齐帆齐姐姐，在简书很多小伙伴的鼓励。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幸福的农民，分享农村干净的农产品，做一个有担当的文字记录者，写有温度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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