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众家 第71期】(“秋.月”主题活动征稿第9篇)干娘,月亮圆了

《文艺众家》第一期主题活动“秋.月”征稿启事:

时间:2016年8月28日至9月28日。内容:关于秋或月。形式:诗歌 散文 小说 书法 绘画 摄影。欢迎各位老师积极参与,踊跃赐稿!发表在平台的作品,除了打赏的百分之60稿费外还将收到小红包。家中的学童也可以参与进来,我们有一个“文艺小星星”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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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娘,月亮圆了
作者:陈国华
秋.月 征文

   

听母亲说,我小时候总是生病,从出生一直到四岁,我总是今天吃药、明天打针、病病歪歪一副养不活的样子。

四岁那年夏天,被我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母亲请来了算命先生。那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我家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喝着母亲沏好的茶水,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我是天上的童子偷到人间,母亲命薄担不起我,需要找一位干娘等等。末了在纸上写写画画,写下了一个与我命里相和的八字。

母亲拿着算命先生写的八字在小村里找了个遍,只有一个人可以做我的干娘。晚上昏暗的灯影里母亲问姥姥:能行么?怎么是她?姥姥沉默良久把手一挥说:顾不了那么多了,就是她吧。

我想如果我再长大一点的话是不可能接受这位干娘的。可惜我那时侯才四岁,又病得糊里糊涂。

我就这样有了干娘。

干娘大母亲两岁,自己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干爹是个大她一轮的罗锅儿,重活干不了,庄稼院里又没有轻便的活计可做。家里穷得只剩下四口人一口锅。这也不算什么,最关键的她是一个疯子。发病的时候甚至不穿衣服就满街地乱跑,村里的孩子常拍着小手跟在她后面叫:疯子,傻子,胡萝卜,裤衩子……干娘也不知道生气,依然流着口水傻笑。

她也有清醒的时候。清醒的干娘命一样地疼惜着自己的孩子。可惜,她清醒的时候很少。

按照算命先生的指点,认干娘是需要一个严肃的仪式。

那天,母亲请人缝制了一条没有缝裆的裤子,家里还摆了香案焚了香。干娘被干爹洗净了脸拽到了我家,母亲抱着我从那条新裤子的开口处扔了下去。我的头磕到炕沿上,摔得七晕八素,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耳边有人念叨着:成了,成了!然后有人将新裤子缝上给干娘穿上,穿了新裤子的干娘端坐在香案旁。我眼泪还没擦干就被母亲按住,对着干娘跪下,嗓子里抽泣出一个不情愿的字:娘。

干娘脸上一片虚无,她的神在别处,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我至今都不相信算命的鬼把戏,可一直做不出合理解释的是:认了干娘后我的病居然真的好起来,身体也结实了。

尽管这样,我还是不喜欢我的干娘,并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地讨厌她。我想干娘对我是认了真并有几分喜欢我的,她在街头巷尾疯跑时拾来的那些玻璃球、红头绳之类的东西,往往会在清醒的时候献宝似的送给我,而我每次都会推开她的脏手逃之夭夭。记忆最深的那次是上小学三年级,那时我已经有了小小的虚荣心和自尊心。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正在教室里上课,窗子上出现了一张脏兮兮的脸,是干娘。我赶快转过脸去,她还是看见了我,手里举着一把野草莓口齿不清地喊:花儿——吃。同学们哄堂大笑,淘气的男同学开始学了她的样子喊:花儿——吃。同桌轻轻地碰了我一下:陈华,你干娘来了。我那时窘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窗口一眼便将头低到了课桌下面。

那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母亲把干娘退掉,母亲冷着脸把刚炒好的菜扔在饭桌上说:不行!于是我用哭闹和绝食来要挟母亲。母亲还是冷冷地说:不行!其实我知道母亲不会同意,不管她是疯的还是傻的,在母亲的心里,她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从那以后,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拒绝着干娘。路上碰到她我就赶快躲开,如果来不及躲开我就用眼睛狠狠地瞪她,瞪得她怯怯地缩回伸向我的双手,瞪得她不敢靠近我为止。

我把干娘当成了一种屈辱,无情地排斥着她。

十三岁那年秋天,我考上了镇里的重点中学。父亲母亲为了我们姐弟几个读书方便决定把家搬到镇上去。

那年中秋节母亲说:拿点东西去看看你的干娘吧,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再回来。母亲告诉我:其实村里是有几个和我八字相和的女人的。可是大家都知道:谁替别人担一个孩子,就会舍去自己的一个孩子。谁愿意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呢?干娘是傻的,她不懂,而干爹又不相信这些,所以认下了我。结果,那年干娘流掉了她的第三个孩子,并再也没有怀过孕。那一次我没有再反驳母亲,默默地提上母亲准备好的东西去了干娘家。

一进院子和我同龄的干姐就扯着脖子喊:爹,娘,花儿来了。干娘闻声迎了出来,依然蓬头垢面脏兮兮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又风一样地跑了进去,干爹很高兴地对我说:闺女今天在这里过节吧,我炖了鸡。我走进凌乱的屋子里,干娘出现在我面前。一双脏兮兮的手上举着半块月饼,结结巴巴地说:花儿,吃。干爹走过来赶她:你这个疯婆子,陈华不稀罕你的东西,快走开。干爹还是了解我一些的,我讨厌我的乳名,我觉得难听得要死,曾经要求母亲像换掉干娘一样换掉我的乳名。

干爹说:今年过节家里只有两块月饼,一家四口,每人分了半块。我愣住。看着干娘那企盼的眼神,那双脏兮兮的手上的半块月饼,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我接过了那半块月饼,并把它分成三块,一份给了干姐,一份给了干弟,一份留给了我自己,干娘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傻傻地笑着,看着我把月饼吃了下去。

那天我破例没有嫌弃干娘,帮她梳了头,洗了脸,坐在她身边吃了中秋节的团圆饭。

我家搬到镇上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小村。若干年后的一天,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干娘的影子,问母亲:我的干娘怎么样了?母亲轻描淡写地说:早去世了,很多年了,在外疯跑时掉进河里淹死的。

怎会跑进河里?

你干姐和干弟弟都辍学进城打工去了,她就疯得更厉害,手里抱着个枕头,嘴里却叫着孩子们的名字。那一年小村雨水大,过村口小桥的时候枕头掉下去了……

我的干娘死了,却没有人告诉我,或许他们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因为我是那样嫌弃和讨厌过她。可是,他们不知道,在我十三岁那年的中秋节,我那又疯又傻的干娘,用她那双脏兮兮的手,将她分到的、仅有的半块月饼越过她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接受了她,发自内心地。

她死了,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心口忽然疼得揪成一团,她的葬礼应该是寒酸凄凉的吧。那一刻有没有人想起干娘还有一个女儿呢?

她抱着那枕头呼唤的,可有我的名字?

我的干娘,她以她的方式爱过我,我呢?只能在这月圆的夜里遥想她。只能将一块月饼掰开,对着月亮像她当年一样,高高地举起半块儿。

干娘:月亮圆了,吃月饼。

(原创作品,作者授权发表)

【作家档案】

陈国华 笔名陈华,女,山东省临沂市人,无党派。学历:幼师。现任职务:绥芬河市育翔幼儿园院长。短篇小说《花儿婶子》发表于《青海湖》2013第八期;中篇小说《凉月满天》、短篇小说《老家》发表于《北方文学》同时《北方文学》对其作品做评论《月华如水》第2012.8。散文《我的新年旅程》发表于《北方文学》2012.1散文《安放心灵的憩园》、《身边的那些美丽》发表于《鹿鸣》2009.6散文《那年、那村、那件我不愿记起的往事》、发表于《文学天地》2007.4散文《婆婆的笑脸》发表于《读者》2006.10短篇小说《假如没有你》发表于《家长里短》2007.12短篇小说《我和我的小屁孩儿》发表于《感动你我他》2007.10短篇小说《那个大我十六岁的女人》发表于《当代青年》2007.4短篇小说《花旗街岁月》发表于《小说选刊增刊》2011年12短篇小说《天使不流泪》发表于《新青年》2006.3散文《安防心灵的憩园》、《故乡,那个叫做蜂子窝的地方》于2004年9月获《中国作家创作年会》一等奖。小说《花旗街岁月》获得《小说选刊年会》短篇三等奖。2008年成为牡丹江市作协首届签约作家,2009年9月,被牡丹江市作协授予“优秀签约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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