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唐臭汉”是历史的反光镜

闵生裕

在《红楼梦》第六十三回，贾蓉说：“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这便是“脏唐臭汉”的由来。贾蓉以汉、唐两个时代强盛但男女间“荒乱”之事，来为自己的风流开脱。贾蓉和婶娘王熙凤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还和姨娘尤二姐不干不净。为了达到能与尤二姐长期鬼混的目的，他想出了让贾琏偷娶尤二姐并安置在府外的歪主意，使得尤二姐被王熙凤逼死。贾府如柳湘莲说的一样，除了门前那对石狮子，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你或许要问，汉朝哪里臭?唐朝哪里脏呢?

我们先说说汉朝，汉之所以被称之为臭汉，是因为汉朝皇帝偏好双性恋，也就是当时所说的汉代皇帝断袖之好，一说是龙阳之好。在两汉25个刘姓帝王中，有10个皇帝有男宠,有同性恋的癖好。历史上最有名的十位皇帝中汉朝占了四位。据说这个癖好是从汉代开国皇帝刘邦之时就有所表现。汉朝时，同性恋不但不犯禁,而且很可能是一种“雅癖”。断袖这个典故就是汉哀帝刘欣和他的男宠董贤的故事。其实，这个“臭”字是有深意的，因为男子间同性恋的操作方式大多走的是旱路不是水路，所以，人们想象，那太他妈臭了。

我们再说说唐朝，唐朝是个开放的朝代，“脏唐”则是对唐朝人伦道德的空前开放的一个简单概括。唐朝皇室的风流韵事大概是历朝历代中最丰富的了，什么弟娶兄嫂、儿娶父妻、公公抢儿媳、女皇养面首，公主养男宠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大家熟悉的武则天在成为李治的妃子之前是他父亲李世民的才人,而且武则天的姐姐和侄女后来也成了李治的妃子。武则天当上女皇之后养男宠，她的女儿太平公主效仿。张昌宗、冯小宝（薛怀义）曾是太平公主的人，她用后觉得很爽，既然味道好极了，就让母皇也尝尝，于是推荐给亲爱的妈妈。其结果自然是“用了都说好！”杨玉环在成为唐明皇的贵妃之前就是他儿子寿王李瑁的王妃,像类似乱伦事件在唐朝还有很多。

为什么宋人力举程朱理学，以至于矫枉过正，大概因大唐太脏太乱之故，于是宋人想竭力维持某种纲常和秩序。比如程朱理学中的“存天理、灭人欲”，“三纲五常”，“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等，有的是反人性的，有的甚至是反人类的。到了清朝，在儒家礼教上面对知识分子的约束已经到了一个极端，极尽非理性的层面。在层层严格的道德障碍下，人们的行为活动被严格束缚。尤其是男女之大防，几乎将人的欲望和情感压制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对于前代情感比较开放和自由的现象嗤之以鼻。

“脏唐臭汉”是道德家眼中的汉唐，绝不是政治、经济、文化意义上的汉唐，当我们摘下道德的眼镜重新打量这汉唐，反观脏唐臭汉，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那两个时代的思想自由精神自由，人性的解放也充分，有了这个开放前提，汉唐想不繁荣都不行。我们今天常提汉唐遗风，无论唐朝还是汉朝都是中国历史上两座难以超越的历史文化丰碑。“脏唐臭汉”与盛唐大汉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我们都要看，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不能只纠缠在宫里宫外和脐下三寸那点事。事实证明，汉唐的开放并没有礼崩乐坏。在中国漫长的封建时代，皇帝从来不讲道德不讲道理。所以，我们也不必拿道德的标尺去衡量那个时代。

思想解放永无止境。当“脏唐臭汉”对应的是鼎盛与繁华。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或许正是汉唐繁荣的注脚。我们就得反思曾经的许多观察世界的方式。我们必须承认，开放也是双刃剑，但总体上说开放总比封闭好，自由总比禁锢好。开放与自由带来了许多社会问题，比如拜金主义、道德滑坡，比如毒品泛滥、艾滋病传播等等问题。早在二十多年前，贾平凹在他的《废都》里就写尽了西京之废。21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现是互联网，它改变了世界。但是，它也有很多负面的东西。比如青少年网瘾、网络色情暴力，网络犯罪等等，我们不得不承认贾平凹对世界的深刻洞见，他笔下的西京之脏之臭无不是对今日世界的预言。但是我们不能因此拒绝互联网，断网就意味着自绝于这个伟大的时代。发展是硬道理。遇到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比如加防火墙、比如成立网监、网信等职能机构。因为这些问题否定开放、限制自由，都是因噎废食，都是违背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的。

【作家档案】

闵生裕

闵生裕（现被聘为本平台专栏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不自由撰稿人。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责任编辑：祁国平 书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