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诗文】湖山路远恩千重||谢文雄
谢文雄,广东普宁人,出生于六十年代初,为汕头经济特区报社记者。自少年便喜欢文学,因而在从事新闻工作之余,偶尔心有所思、情有所感、言有所抒、目有所寄,便“不事雕琢、信马由缰”写下散文、随笔、杂文,撰写一些对联、碑记等篇杂,信手向各地报刊投出,也偶尔有被采用,抑或有捡奖。
作者:谢文雄
湖山路远恩千重
一位老领导、一位仁翁善长、一位对我家有恩情的92岁老人的离去,却因为我离开原单位日久,无人告知老人仙逝,故未能送老局长最后一程。这是我大半生所历经的最大憾事。
2019年8月3日上午,就像往常一样,我利用旧报纸随心所欲、胡涂乱抹“挥毫泼墨”。当铺开2019年6月25日的《汕头日报》写到第二版的最右角时,看到了一行揪心的文字:“汕头农垦局原局长、离休干部姜巨永,因病医治无效,于2019年6月24日病逝,享年92岁”时,我的心狂跳,手不断颤抖;又担忧人老眼花,看走了眼,遂立即将旧报纸拿起展开在窗前,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证准确无误后,我立即告知了已是耄耋之年的母亲。
母亲一听,一开始是呆若木鸡,继而热泪涔涔,一转身抹眼泪进入卧房,很久都没有出声。
大约一小时后,母亲才出来说了一句:“很内疚、很悔恨,没有去送姜局长最后一程,我心难安!最近半年也没有见上一面,缘悭一面,感慨万千!”此时,母亲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最担忧“不知姜局长离去”之事,却最终“不幸言中”,成为现实。愧怍终身,惶恐终身,遗憾终身!
父亲1959年毕业于华南农学院畜牧兽医系,服从分配到达汕头农垦局当了一名畜牧兽医技术员,而局长就是南下大军干部出身的姜巨永。至1975年我父亲离世,和姜局长共事了16年。按当年的话是:结下革命战友的深厚情谊。
父亲在普宁县梅塘公社远光大队离世的当天,姜局长交代办事人员给所有的下属单位打长途有线电话:“局机关各科室、每个农场、机修厂、供销公司,要派代表参加告别仪式,每个单位送一个花圈。不能请假。”
姜局长告诉所有的同志:“我失去谢晋丹(我父亲名字),比失去亲兄弟还痛心。老谢为人正派厚道,勤劳节约,一心为公,技术过硬。将汕头农垦的养猪等畜牧业搞得风生水起,特别是揭阳三十岭农场的'万头猪场’成为整个垦区的先进典型,经验材料在《南方日报》连登三天。如今,我们失去一位好同志、阶级兄弟。我无语凝哽,痛彻肺腑!”
60多位同志、28个花圈,从粤东垦区的各个农垦局下属单位,汇聚普宁梅塘,送别我父亲谢晋丹。备极哀荣的父亲,其隆重又移风易俗的送别仪式,惊动了公社、大队,各单位也纷纷派人参加;以致我的家乡父老惊诧莫名:老谢在外面的官当得太大了,才有如此场面。只是太年轻了,儿子还没成年;不然,人死后有如此的排场,值了!其实我父亲当年无一官,只有一职:技术员。
送别父亲后,母亲要求将我一家从农村迁进农场,其中个别同志有不同意见,姜局长据理力争,毅然决然,并亲自下农场落实相关迁移手续,费尽心血。根据母亲“要最靠近家乡梅塘”的请求,姜局长选定到普宁县国营大池农场,离家乡只有15公里。
苍狗幻化,时移序易,人事变迁。15年后,我一家四代(祖母、母亲、我夫妻和二妹、儿子)迁居汕头市。我母亲念及当年姜局长的恩情,总会去看看已经离休的姜局长。姜局长总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姜局长的记忆力又很好,他问母亲:“你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如今在报社,像他父亲一样,会写文章。那你的三个女儿如今怎样?干什么工作?”母亲一一作答。“像这样的局长,如今实在凤毛麟角。”母亲常感叹。
姜局长给同志以春天般的温暖,给自己家人的关爱,同样感天动地,令人动容!
姜局长的爱人赖科长患老人痴呆症15年,他耐心细致护理了15年,毫不厌烦,毫无怨言。赖科长刚犯病时,生活还能自理,但饮食起居,寸步离不开姜局长。每逢出门买菜,姜局长总是推着自行车,赖科长双手紧紧抓住后车座,夫妻等距前行。到了晚期,赖科长卧床不起,姜局长端屎端尿,和风细雨。直至几年前,赖科长先行离去,他才轻松了几年。
姜局长的内弟媳,早年去了海南,后跟随小姑赖科长生活。至赖科长离世后,姜局长对内弟媳依然不离不弃,直至终年。
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人生旅途,就算是“积万累千,纤毫不差”的神算子蒋敬,虽上知天文,精于行兵,能掐会算,但最终也落得落草为寇,归老潭州;更何谈我等凡夫俗子,山野村夫,自然行脚途中步步“不等距”,事事不完满,长留遗憾。
但话说回来,姜局长天以竟年,至高寿无疾而终,功德圆满。这却是我一家堪以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