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冬梅 | 如烟往事《第十五集》

王二平是内蒙前旗人，那年己经三十四岁了，因为家穷又弟兄六个，家里头还有个双目失明的老妈妈。所以岁数挺大了还没娶上个媳妇。他吃苦又勤快，这不去年回老家买回个骡子，自己赶着下窑拉煤挣钱。他来这儿大概有五六年了。这几年也攒下了几千块钱。

王二平到处托人说媒，可依当时的行情，说个媳妇单是彩礼钱就得七、八千块钱，更别说三大件，还有衣裳钱等等。就他那几个钱连个寡妇也取不上。再说他那岁数也大了，大姑娘谁找他了。所以他十分自卑，走路从来都低着头，见了妇女也不敢打招呼。即使有女人们和他说句话，他都羞得脸红到脖子根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至，煤窑上每年过冬至都特别隆重。因为这天是窑老爷的生日了。每一年的这一天，矿上出钱杀猪宰羊，还杀几只大公鸡供奉窑老爷。人们还给窑老爷(泥塑像)披红挂彩，上香磕头，希望煤矿少出事故。这样一来老板也能多挣钱，受苦人都能平平安安的。矿工们还敲锣打鼓，放鞭炮，比过年还热闹了。供完窑老爷就开始找大锅炖肉，猪肉、鸡肉、羊肉炖了好几锅。还有白酒、啤酒、油炸糕。全矿的工人和家属都来吃饭，场面十分红火。

吃完饭还有大戏看，矿上不知从哪里请来戏班子，每次也得唱三天三夜。不过唱得全是《晋剧》，咱们内蒙人实在是看不懂，也不爱听。但人们还是都来看了。红火不过个人看人，戏看懂看不懂无所谓，大家只不过是图个红火热闹罢了。然后矿上又给工人们放了三天假。

王二平是个大孝子，想趁着节假日回老家去眊眊他的老母亲。他中午就到了大同火车站买上了车票，他感觉肚子有点儿饿了，看了看时间还早，就出去买点儿饭吃。当时大同火车站的站前广场，就有好多家小吃摊。王二平来到一家写着“大同刀削面”的摊前，要了一个大碗面。不到十分钟，削面就端上来了。面削得细铮铮的，上面的肉块也不少了，味儿闻着也特别香。

他拿起筷子挑起面正要往嘴里送，忽然发现碗底有四个扒了皮的鸡蛋。他就问老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要鸡蛋呀”？，老板长得横眉竖眼的，满脸横肉张嘴就骂：“欢欢地吃你妈的吧，你个老个泡，是不是想挨逼兜了？不想吃就掏钱滚蛋，王二平吓得不敢出声了。因为碗底有四个鸡蛋，所以面条也没多少，王二平用了几分钟就把它吃完了。然后把钱给人家付了，就赶紧回到车站里。当时大碗削面是四块钱一碗，鸡蛋是五毛钱一个。他付给老板六块钱，心里很是憋气。

王二平回到了侯车厅后，不敢出去瞎转悠了。那几年大同车站的治安特别差，小偷骗子特别多，稍不留神你身上带的钱就会分文全无。王二平实在很无聊，于是拿出从家带的苹果就啃起来。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她蓬头垢面的，衣服也特别旧又脏，她挨着王二平坐了下来。

这个女人目不转晴地盯着王二平吃苹果，王二平抬头一看，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盯着他。这时王二平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是肚子饿了，想吃苹果了。于是他拿了一个苹果给她递过去，这个女人害羞地接过来，放进嘴里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没到三分钟就把这个苹果给吃完了。王二平看见捏孩挺可怜，又给她拿了一个，当然了这个苹果很快地又被吃掉了。王二平又送给她俩个面包，这个女人对他是千恩万谢。

俩个人边吃边拉呱起来：原来这个女人是内蒙丰镇的一个小村子里的农民。她八岁时妈妈就得病死了，父亲为了多要几百块财礼钱，把她嫁给一个岁数又大，又不成器的男人。结婚以后，老公一天到晚啥也不干，家里地里的活几乎都是她自己干。她老公还嫌弃她长得丑还生不了小孩，每一次喝完了酒以后就打她，每次都往死里打。有一天她实在受不了了，趁他不在家时，把家里卖羊毛的十五块钱拿上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