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Q子 | 相媳妇儿
高中毕业那年,高考落榜了。不死心,又继续补读了一年,又落榜了。还不死心,再补读一年,还是落榜,就这样一连补读了三年,年年都落榜。唉!我也懒得去扯那分数接近不接近高考线邦邦上的话了,只要是没上线,差半分和差几百分都是一个性质:考不上,就是能力有问题,啥也不怨,认命吧!说明咱生来就没有那份吃皇粮的口福,对哇?一怒之下,骂声:去他妈的吧!考不上?他爷不考它了,还不行吗?既是命中注定,非要吊死在这一颗树下?回家受笨苦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从小农村长大,啥苦没受过?能把他爷怎地?再说了,俺老娘还要抱孙子呢,再要是把这给耽搁了,误了大事儿,那就更亏大了。啥话不说,直接将书本连同毕业证和学藉资料一并扔掉,打包起行李:回家!
村中有个三岗,境况比我差远了。虽然他长的也是一表人材,却因家穷弟兄多,除了没念成书,还连娶媳妇儿的事儿都给过火了,三十大几的年龄,好不容易才让外村的一个失去男人的女人给招了过去,半截子算是成了家。他们那个地势离我们村也不远,最多二十多里地。因为村里还有他的老娘,不多时他就得回来搭瞭搭瞭,他很孝顺。
他见我在家,也没多说别的,就直接问:要不要相媳妇儿?
我也干脆:要!
他说:不是开玩笑!
我说:我也不是开玩笑!
就这么三言两语说定了,他要我下午跟他走,先去他家,然后明天从他家起身,上姑娘她们家。按我们当地的乡俗:这就叫相媳妇儿。
母亲给我找了件像样儿的衣服,下午我就和他走,先去他家。
三岗家,我发现三嫂子是个体面的女人,不论是举止打扮,还是语言套数都不同于一般的农村女人。除了人样样长的好看,看得出来也很强势。她见我来,也很热情,她也给介绍说,这个姑娘是她的亲姨妹,挺好个孩子。从她的话音里,能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似乎很有把握,她还特意做上好饭来招待我。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我和三岗每人骑一辆自行车上路了,朝着西北方向走,一路上经过好多个村庄。我记得土路又多坑洼,也有坡梁沟叉的,不太好走,俩人时而骑车,时而步蹁,还边走边说着一些话,不到中午就到了目的地。
那个地方,是归西苏旗管辖范围,具体叫什么村?我都给忘了。记得那天是个阴天,从时间上推断,应该离三岗他们村足有三十多里的路程吧。
看上去,村子不大,最多也不过几十户人家,村前有条小溪流,旁边有一个用石头围起来的大库伦,里面是茂密的荒草和几颗老榆树,有一户人家就住在不远处。总体感觉,还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姑娘她们家,在村中间靠上头的一排。我们到院内打住自行车,早有一位老爷子迎了出来的,挺喜欢的那样子,迎着三岗说:她姐夫稀罕的!快进家!
屋子不大,但扎落得干干净净,属一堂两屋内种格式。她们住东屋,据说西屋是他家儿子住的。炕上坐着一位老太太,见我们进来,忙下地招呼上炕,给倒茶递水。我见老太太穿扮得很干净,人也精神,手腕上还带着表。果然和三嫂子眉目长得有像出。
三岗说明来意,老太太跌足叹道,说姑娘今天早上刚走!坐接站车去乌兰花,乘火车去赛汉她姐姐家。唉!就是说了哇,这么不迟不早,给差开了。老人一脸叹息。
老俩口张罗给做饭,待客的好饭。炸油饼儿,猪肉烩粉条。西屋的媳妇儿怀里抱着一个哺乳期的婴儿,也帮不上忙,只是吃饭的时候,过来一起吃的,但我没见她们儿子去那了,没过来吃饭。可能是出门了?或是送他妹妹去了?
吃饭间儿,老太太提了个建议,似乎是说给三岗的,其实我听出来那话音是征求我的意见。她说,不行这么着,要么选个时侯,他姐夫不忙,你们一起也去趟赛汉,她姐姐也就这么个小妹妹,让她看看也好,这不更合适?
三岗说,那倒也行!看我们约定那天去哇。三岗又问了一些关于赛汉她姐姐家的情况和详细地址。我听出来了,她姐姐在赛汉某个部门是当领导的,她非常疼爱她这个小妹妹,特别是婚姻方面的,可能更关切一些。
吃过饭,稍坐了一会儿,我们起身要走了,一家人送出大门口,我看见老太太在外面站了很久都没有返进家的意思。
路上,三岗笑着说,我看你不是诚心来相媳妇儿的!
我说,好眼光!怎看出来的?
他说,人家相媳妇儿的,总是拿捏的,不敢吃饭,不敢说话!你看你,一点也不怕!油饼儿吃了好几块儿,烩菜还来两碗!
我说,可惜那个姑娘不在,在的话,我可能吃得比这还要多!三岗的意思是不拿捏就是不诚心了?拿拿捏捏的就是诚心?对哇?你怎不见老太太对我这么踏实都感动了?这效果怎解释?
三岗说,不跟你说笑了,说正经的,定日子哇!那我们几时去赛汉呀?
我一摆手说,不去!
三岗一愣,看着我一脸认真问,为啥?
我说,我们抛开别的不说,我总抵相信会有缘份。当有缘份的时候,可能会是那么一种情况:比如姑娘昨天刚从赛汉回来的,正碰上今天我们来,点儿正对,是不是?但事实呢?恰恰相反。那么,说明啥了?说明没有这个缘份。既然没有缘份,又何必要强求它呢?对不对?你看我,她家相框里那么多相片,我都没看一眼,看看人家姑娘长得怎样?没必要看!这种浪费感情的动作,不论是对别人或对自己,都不是好事!
三岗忽然一下话音回软了,又忙说,那有那么多讲究了。咱们去赛汉,正好还让她姐姐也相看相看。把握更大!
我笑了,看了他一眼,任他说去,也不再和他答话。
那返回的路,好像更耐走一些,走了不知多工长,才发觉天色越来越阴了,最后竟然又下起了雪。雪虽然下得不大,但却不比来时骑得有多快,所以很晚才回到三岗家。可能是与心情有关吧?总觉得那天气,那落雪,那路程与我相媳妇儿这事儿,是那么应景地压在我心底,时间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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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Q子
【作者简介】老Q子,本名乔有才,土著商都人,野生写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