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让:趁着灵魂还在
小时候,母亲告诉我,活着的人身上都附着灵魂,灵魂是个很细很小的东西,类似于蜘蛛,它整天在人身上爬来爬去的。但灵魂也很容易脱离人的身体,受了惊吓,或者情绪起落,灵魂就会飞掉。人在离世前的若干天,灵魂通常会自然掉了。灵魂一掉,人就如同行尸走肉,活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时候,在农村,小孩子有个头痛脑热的,大人首先想到的通常就是“被吓得掉魂了”,他们总要为孩子“喊魂”。喊魂有一套仪式:天黑时,大人将一枚缝衣针放在水碗里,然后,对着夜空高喊小孩的名字。大人喊一声,小孩就要应一声。一声接一声地喊,一声接一声地应,一会儿后,飞去灵魂就会认出回家的路,然后重新附着到小孩的身上。大人们为了验证,第二天早上通常要从水碗里取出缝衣针,缝衣针倘使裹了一身的锈,就说明小孩的灵魂的确飞走又回来了。奇怪的是,经过此番折腾,曾经病恹恹的小孩真的又活力满满了。
只有受了惊吓的灵魂才能喊回,若是一个人大限已到掉了魂,便只有眼睁睁等死的份。不过,灵魂是否离身,又是何时离身的,在他本人活着的时候,别人是无法明了的,只有当他死了,才有阴阳先生掐着指头算出他灵魂离身的准确时间,家属于是对应死者生前的种种异常迹象,发出一阵阵唏嘘声。
灵魂飞离了肉体,直至肉体消亡,“人”的体积便不再和先前一样大。看过生者烧给已故亲人的衣服、帽子、鞋袜、衣箱,就会明白,人死后,体积的确缩了许多。纸糊的轿车、阴府别墅也全是按比例缩小了的。千万别以为那些东西是儿童玩具,它们是真真切切的冥国成人用品。曾经去西安旅游,在秦陵兵马俑,我们看到了出土的铜车马,这件被誉为“青铜器之冠”的展品,是那样地小巧、那样地精致,导游告诉我们,铜车马是按一定的比例缩小了的,因为,它是供秦始皇的灵魂出游的。可见,纵然是皇帝死了,体积也会变小。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变小,也就是说,没有人愿意灵魂飞离自己肉体。然而,客观规律无法抗拒,灵魂总有飞去的那一天。飞去的灵魂其实是喊不回也拉不住的。趁着灵魂还在,我们惟有珍惜,珍爱脆如玻璃的身体,怜惜细如蜘蛛的灵魂,让他们相互依偎,亲密相伴,直到不得不分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