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承天寺夜游》上课拾零

文:聂传安


这周上了《记承天寺夜游》,录一些细节如下。

其一,我特别在意孩子们的语感训练。

例如,文章首句“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表明时间。很多老师一般都会一略而过,甚至觉得如此平白的句子连翻译都是多余的。但我提醒学生此处要慢读。由于所识有限,很多学生无法从“元丰六年”中读出更多的东西(如当时对自己不待见的皇帝,自己贬黄州已四年余了等),于是放过,余下的“十月十二日夜”则可细细品析:阴历十月十二日,公历至少为十一月多(查万年历,那天为公历11月24日),黄州,此时已近隆冬,冷;夜,则更冷,人必多衣。“解衣欲睡”时见“月色入户”,则无丝毫的犹豫,又穿衣“起行”,更见“欣然”二字的重量。“十二日”,月虽未满,但足大。“夜”则是整篇文章的背景色。读完“十月十二日夜”六字,孩子们脑海里应该马上浮现出寒冷、昏暗、朦胧的世界,为主人公的闪亮登场布好舞台。这,就是语感。

其二,学生读书,语速稍快。师问:故事发生的时间?生曰:夜里。师问:文中的人物在干什么?生曰:散步。师问:那时的散步,快好还是慢好?生悟,语速果慢。

其三,文末“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为文章情感所聚之处。“闲”有主动之闲与被迫之闲。此文中“至承天寺寻张怀民”、“相与步于中庭”等皆为主动之闲,喜之乐之;但苏张二人谪居黄州,有职无权,公事不多,却是被迫之闲,感之叹之。故此句为小喜而深叹,读时要读出旷达之余的诸多感慨与无奈。

其四,苏轼与张怀民的情谊可作拓展。

张怀民,字梦得,又字偓全,坐事于元丰六年初贬谪黄州为会计,初时寓居承天寺,曾筑亭于住所旁,以览江山之胜,苏轼名之为“快哉亭”。曾经给现“大五”的学生背苏轼诗词,就有《黄州快哉亭赠张偓全》,下阙是:“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直到现在,我依然能回想到十年前孩子读“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畅快!

其实正在承天寺夜游前后,张怀民送给苏轼两块墨,苏轼为此写了一文,名为《书怀民所遗墨》,其文曰:

世人论墨,多贵其黑,而不取其光。光而不黑,固为弃物。若黑而不光,索然无神采,亦复无用。要使其光清而不浮,湛湛如小儿目睛,乃为佳也。怀民遗仆二枚,其阳云“清烟煤法墨”,其阴云“道卿既黑而光”,殆如前所云者 ,书以报之。

于墨的理解二人完全相同,可见二人的相知。

其五,其实那天晚上苏轼并不闲。

苏轼有一篇文章名为《记故人病》,开头一句赫然便是“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原文第一段如下: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一鼓后,故人有得风疾者,急往视之,已不能言矣。死生阴阳之争,其苦有甚于刀锯木索者。余知其不可救,嘿为祈死而已。呜呼哀哉!此复何罪乎!酒色之娱而已。古人云:“甘嗜毒,乐戏猛兽之爪牙。”岂虚言哉!

原来苏轼与张怀民游完承天寺后回家,一鼓后(一鼓即一更,十九至二十一时,也可见他们并没有在承天寺游太久),就有一友因中风无救,只得默然祈死。究其病因,酒色而已。作者感叹酒色害人,然后于后文提出自己的养生之道。

于是我们知道,闲,永远是暂时的,而为世事碌碌才是人生常态。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即使世事碌碌,人生再累,也不忘记要有一颗闲适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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