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鬼故事”
作者 ▏ 平叔
小时候的乐趣不少,其中听鬼故事肯定是我童年时的乐趣之一。
那天与人喝茶,就说到鬼故事,大家起哄,让我说几个来听听,居然一个也想不全了。
讲鬼故事是需要能力的,否则再怎么恐怖的故事都会被讲出喜剧效果来。而编鬼故事更难,是需要智慧的,蒲松龄算是个怪才。
曾看过一部叫《午夜凶铃》的片子,好像是岛国的,当时看觉得挺紧张,再看觉得一点都不吓人,有点像看穿帮的魔术。
不晓得是会讲鬼故事的人死光了,还是怎么回事,一般的鬼故事和恐怖片,已经完全无法给人以惊险刺激的感觉。
从小就晓得要带着问题学伟著,于是我一边吃金桔,一边研究,我觉得根本的问题不在鬼故事创作者,应该是现实社会比鬼社会还鬼祟,早已是见鬼不怪。如此这般,如何惊魂?
何况我们早就被告知,聊斋志异里面的鬼都是好鬼。
小时候我太喜欢听鬼故事了,而且是越怕越想听,听得脚板抓紧,听得手板心心冒汗……直到将恐怖带上床才觉得过瘾。
现在我依然不讨厌鬼故事,我总觉得鬼故事对人的成长也是有“正能量”的。因为喜欢听鬼故事的人,他一定有个瞬间非常干净,注意力集中,想象力驰骋的时刻。要知道,不借助听者自身的想象力,是很难协助讲述者完成鬼故事恐怖程度的,肯定不是个上档次的鬼故事。这种“帮助”我们通常叫“自己吓自己”。
我喜欢和不反感鬼故事的人打交道,因为凡是喜欢听鬼故事的人,无论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都会对黑夜之后的拂晓有一些恐惶的期待。这样的人感官灵敏,能够清晰地区分白天和夜晚,感受到四季变化时的线条不同。
我对生活从来没有过很高的要求,我觉得能够清晰地认准我需要的世界,就已经算得上是比较成功的人生了。我特别厌恶那种白昼夜晚分不清的人,厌恶一碗米汤就能颠倒黑白的脆弱,厌恶以生命时钟紊乱为骄傲的自吹自擂。
在我看来,现在这种不能判断黑白的人之所以是越来越多,就因为他们听鬼故事听得太少,对黑暗中的神灵缺少足够的敬畏,对阳光明媚的春天不够期待。他们完全不理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个时刻,是能让人的思想飞快地接近宇宙的机会。
那天看见一个年轻母亲在吓唬自己的孩子,说不听话就不让他“看电视”了。我觉得很熟悉,就忽然想起了我小时候,哥哥说不把晚餐后的一堆碗洗干净,就不让我听鬼故事。于是觉得这个母亲真是很失败,她的心里居然一个鬼也藏不住,她居然把电视当鬼了。
认真说来,我小时候一度还是抵制鬼故事的,因为怕。但终究我还是失败了,抵制过后是如饥似渴地想听鬼故事,几乎是一日不听,几天难受。什么厕所里的长毛女鬼,什么狼外婆啃脚趾头,什么枇杷精……当然还包括像《一只绣花鞋》、《第十二个回合》等等不那么“吓人”的故事。但不管怎么说,从此再不觉得恐怖是件让人恐怖的事情。
人还是需要一点恐惧和敬畏的,这样才会变得更加强大。但真正的敬畏和恐惧,必须来自于你的内心深处,一个你弄不醒豁的黑洞。
看来,今天得找个地方,约几个朋友喝个小酒,顺便重温一下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