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笑：买当

买　当

沧海一笑

夕阳夕下，大治河桥下一废弃的码头。麦冬在此买了2斤娃娃菜，正往回赶。

离桥底不远处围了不少人。麦冬一时好奇心起，就往人群里挤。挤到人群跟前，见一五十开外、体型肥硕的男子正弯着腰，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一白色粉末在画波浪线圈地。那波浪线围成一个长约1.5米、宽约1米的长方形，十分地标准，美观。又见他用同样的方法在长方形的中央地带洒了8个字：沙体文化，中国一绝。这8个字整体以同一角度略向右偏，高度略向下扁。看起来，还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线圈内靠人群一边的右侧，放了一块巴掌大的长方体黄玉石，玉石上趴了一只鸡蛋大的小乌龟。 左侧摊了块布，布上堆了许多证件和一些纸袋。洒完字以后，该男子直起身子，两手一拍，目扫人群，开起口来：“各位兄弟姐妹们，看我的字咋样？我跟你讲，中央3台，中央6台，中央9台都邀请我做过嘉宾。”然后一手指着小乌龟说：“这小乌龟我养了3年，可灵性了，好人坏人它能分得出来。来，来，来，给各位观众朋友们磕三个头。”话音刚落，那乌龟的小脑袋果真朝人群点了三下。

接着，该男子又从布摊上拿了个证件，朝人群侃侃而谈：“我是安徽泗水县人，祖藉山东梁山，是梁山好汉宋江的第148代传人。我以前是泗水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因与本院的院长就职务升迁问题，产生了矛盾，院长被我过失伤害而死。我坐了三年的牢就出来了。现在我是佛教协会的会员。”边说边向观众展示他的会员证，又接着说：“我佛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我想在我有生之年，为百姓做点好事，把我用祖传秘方制作的膏药，免费赠送给大家。但是，这个年月做好人难啦。好心没好报，又有几人能相信你呢？你们当中肯定有不少人以为我是江湖骗子。相信我的人，我深表感谢！”说着话锋一转，向众人问询：“各位兄弟姐妹们，我在这里啰嗦了这么多，口都干了，有没有谁愿意拿出一块钱来，为我买瓶矿泉水喝？”“愿意。”人群里几乎异口同声。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青年，开始一元一元地收钱，每收一元，就发给当事人一张纸卡片。好奇的麦冬也用一块钱换来了一张卡片。只见卡片上写着：张三，安徽省泗水县人；地址，浦东新区B栋110室；张氏膏药的功效说明；最后附了一个18位数的电话号码。看着这个18位数的电话号码，麦冬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既然是免费赠送，有何妨害呢？好奇心驱使麦冬继续等下去。

发完卡片后，那个有可能叫做张三的胖男子眄了人群一眼，又开口了：“有些人就是脸皮厚，心贪，连一块钱都不愿意奉献，还想从我这里领免费的膏药。这样的人请你自觉一点，靠边站。”话音刚落，立马人群散去了一部分。接着，张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各位兄弟姐妹们，刚才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诚心，看你们相不相信我。我也很讨厌那种不愿奉献只知道索取的人。好了，现在把刚才那一块钱退还给你们，凭卡片领钱。”凭着手中的卡片，麦冬从刚才那青年手中领回了那一块钱。

退完一块钱后，张三从布摊上拣了个纸袋，朝空中晃了晃，继续说道：“这是我祖传的张氏膏药，它不是百病包治，专治跌打损伤，风湿病，类风湿病，骨质增生，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无论你的病情有多严重，它都有效，又没有副作用。如果你用了无效，你可以到这里来找我。这个星期之内，我在这个地方不走。一星期之后，我就要到别的地方献爱心去了，你可以按照刚才那卡片上的地址来找我，也可以拔打上面的电话找我。各位兄弟姐妹们，我这膏药制作是需要成本的，我把它免费送给你们，你们愿不愿意返还给我10块钱的成本费呢？”可能有人以为张三又在考验他们的诚心，又在跟大家开玩笑呢，于是人群中断断续续发出了“愿意”的声音，一部人又开始散去了。

麦冬想想，此话也在理，总不能让做好事的人倒贴吃亏吧，也不由自主地拿出一张十块的钞票。又是刚才那小青年收了钱，又给了她一张卡片。这张卡片不同于刚才那张，上面什么也没写，只是有些花花草草的图案。麦冬拿着这张卡片，满心希望张三快一点送她几张膏药，好赶快回家做饭。

谁知张三又发话了：“各位兄弟姐妹们，刚才又跟你们开了个玩笑。我说过免费送的，怎能说话不算数呢？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诚心，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很需要。我的膏药只送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我也怕我自己被那些不需要而贪便宜的人所骗。这个年代，好人难做啊。唉，这10块钱我又还给你们，凭卡片领钱。”于是，麦冬又凭着手中的卡片，领回了自己的10块钱。这膏药到底什么时候送呢？麦冬有点不耐烦了，但一想起母亲那双指关节都变形的手，又忍了忍。

这时，胖子张三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各位兄弟姐妹们，我从医近四十年了，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炼就了一套独到的诊断技术。我给人看病不用问，只用这双手探，就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不信，哪位观众上前来试试？”约摸过了半分钟，人群里走出一壮年男子，估计四十岁左右，右眼先天性残疾，无眼洞。此人往波浪线圈里一站，略带几分羞涩。只见张三大喊一声“嗨”，两臂一张，手掌张开，在那残疾人身上探来探去，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探了个遍，最后说：“你有腰椎间盘突出病，而且不轻。”那壮年男子一听，赶紧接话：“神了。我这病被诊断五六年了，到处看也看下好，钱也花了好几万了。”张三一拍胸脯道：“今儿算你运气好，碰上我了，我先给你治治，再送你些膏药贴贴，包管你治好。”边说边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真空抽气枪和一个磁性拔罐器，将抽气枪枪口套住拔罐器的顶端，要求那个残疾人弯腰，暴露出腰椎部。然后张三一手把罐体的下端紧贴在那人的腰椎部，另一手来回抽拉抽气枪的拉杆。由于负压的作用，那人的腰椎部很快鼓起了一个包，且包的颜色越来越红，再过一会，罐体内壁出现了一种血红粘稠的液体。这时张三将罐体卸下来，呈现给观众看，接着又向观众解释道：“这位兄弟体内瘀血太深，堵塞了血管，导致血液循环不好，进而病变成了骨质增生，腰椎间盘突出。这就是抽出来的瘀血。抽出瘀血后，就打通了血脉。这样腰也不疼了。这位兄弟，你的腰还疼吗？”那残疾人连喊几句“不疼了，不疼了，轻松多了。”便下来了，接下来有几位不同年龄的男子上前受试，都说张三诊断无误，神了，奇了。

接下来，张三又出声了：“各位兄弟姐妹们，大家都知道，像风湿病，类风湿病，骨质增生，椎间盘突出这类病，在各大医院里花个万儿八千的，根本治不好。我这祖传张氏膏药，是专治这类病的。今天我把它赠送给你们。假如我向你们收取100块钱的费用，你们愿意吗？你们觉得我这个要求过份吗？毕竟我也要吃饭，坐车，交房租。”此语一出，人群又散去了一部分，现场还剩二十来个人。可能这些人又觉得张三在开玩笑，又在考验他们的诚心。于是人群中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愿意”的声音。刚才那几个受试者纷纷掏出百元大钞，在空中晃悠，其他人也跟上。

这时候收钱的人换成个女的，年纪大约也有半百了。她一边收钱放入手提包里，一边从布摊上的纸袋里抽出6张膏药递给那些付了钞票的人。此时的麦冬心里在飞快地盘算着：一百块钱六贴膏药，真管用的话，也不贵。万一不管用的话，岂不打水漂了。要还是不要，麦冬很犹豫，眼前仿佛又看见了母亲那双指关节变形的手。不就100元钱嘛，错过了机会，过了这座山，不一定有这座庙。一狠心，麦冬也掏出一张100元大钞，领了6贴膏药。左看右看，这膏药有点像2元/贴的伤湿膏，麦冬心里有一丝忐忑。其他领了膏药的人也没马上走，似乎在等待张三又一次的退还那百块钱。可那张三一言不发，根本没有退钱的意向。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麦冬只得无可奈何地走了。

话说麦冬下班买菜将近二个多小时还没回来，她的老公阿魏骑了个自行车匆匆寻来。麦冬通过电话告知他具体位置，又将买膏药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阿魏一听，怒气冲冲地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摔，抓住麦冬的小手，喝斥道：“走走走，你带我去把那百块钱要回来。你真是头猪呀，一头蠢猪呀，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这时麦冬吓得一哆嗦，央求道：“你别去了。他们有一伙人，你要不回钱，再挨几刀不划算。算了吧，就算买个教训吧。”谁知牛高马大的阿魏就当没听见，一手扶起自行车，一手拽着瘦小的麦冬朝张三走去，仿佛祭司牵着祭羊走向祭坛似的，吓得麦冬浑身似筛糠。

到了张三跟前，阿魏抓起麦冬手中的膏药朝张三递过去：“师傅，你这膏药，前两天我刚买过，我老婆不知道，刚才又买了。呐，这药退给你吧。”张三接过膏药，瞟了一眼阿魏，平静地答道：“既然买过了，以后就不要乱买啊。”又指示那个收钱的女人还给阿魏一张100元大钞。这时其他没走的人也开始要求退钱。

阿魏接过钞票，拽着麦冬迅速离开现场。到家后，余怒末消的的阿魏继续训斥麦冬：“我说你是头猪，你老不承认。上次买了假野蜂蜜的事又忘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天上能掉馅饼？你怎么不长点记性？你哪次被骗，不得我去善后？以后还笑不笑话我没参加过高考了？呆子，还不赶紧做饭去？”麦冬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做饭去了。

第二天上班休息时间，麦冬又把买膏药一事说过一女同事听。岂料那女同事听完后哈哈大笑：“难怪昨晚，我问我老公买个菜怎么回来得那么晚，他说他看卖当去了，还说我们厂的人也在。”卖当，麦冬一听这个词，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因为昨天现场，麦冬是唯一个穿着工作服在身的人。张三是个卖当的，那自己不就成了个买当的了。买当买当，就是买个上当受骗的意思。一想起买当这个词，麦冬的心里就难受极了。

【作者简介】沧海一笑，本名蒋小梅，湘邵之女，齐鲁之媳。现在上海混生活糊口。辛亥年生，属猪的，生性贪玩嗜睡。偶入绿汀文萃，视为花果山福地，好一所游玩之处。遂想成此地的座上客，与各位兄弟姐妹一起嬉戏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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