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结海：故乡的小河

故乡的小河

安徽怀宁  檀结海

　　许多人的心中都流淌着一条河，或源自亲情，或源自爱情，或源自故乡情。在我心底，也有一条缓慢流淌而又永不干涸的小河，那就是老家门前那条孕育我童年情趣、给我生命乳汁的母亲河。如果有人问我这辈子最钟情、最值得记忆的地方在哪里，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故乡的小河。

　　我见过许多的河流，每条河流都有它的特色。我以为，河流仅仅有水是不够的，河水必须是流动的，河底必须有细沙，岸边有垂柳。细沙是河的肌肤，岸柳是河的筋骨，流水是河的灵魂，细浪是河的霓裳。只有这样，这条河才会生动起来，才会明艳起来。故乡的小河就是这样一条生命灵动的河流。

　　小河不宽但很长，它发源于望江新坝与怀宁石牌的结合处，一路弯弯曲曲，宽宽窄窄，蜿蜒数十公里，一直向东流向长江。河对岸属望江，河这边属怀宁，两县以河为界，隔河相望。河堤上全是人家，我家就是其中之一，真可谓是临水而居。那时候交通不够发达，运输全靠肩挑人扛，因此小河便成了人们不可多得的黄金水道。河里整天船儿穿流不息，热闹非凡，有单人浆划船，有双人浆划船，有桅杆帆蓬船，稍有一点风，扯蓬就走，确实便利。记得1980年秋天，家里建房，为了节省开支，我和妻子向亲戚借来一条小木船，到离家二十多里远一个叫石龙山的地方装石头，一天赶两趟，石头把船压得沉沉的，船舷离河水还不到10公分，妻子坐在船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吐一声;好在晴空万里，没有风浪，可我毕竟是第一次划船，心里自然紧张，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记忆中的小河，一年四季清澈见底，美不胜收。当太阳从东方刚刚升起，河面上缭绕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淡如云烟，虚无缥缈，柔柔的薄薄的雾气，使小河有了朦胧的美，平添了几许灵气。当春风拂起阵阵涟漪，阳光绣出点点银波，小河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明眸善睐，光彩照人。河水活了，鱼虾醒了，鸭子扑腾水中，垂柳迎风摇曳。年幼的我经常喜欢与几个同伴傻呆呆地坐在杨柳下，紧紧依偎着小河，一边看着两岸的风景，一边聆听河水发出的清新悦耳的声音，那潺潺的流水声就像一首令人心醉的舞曲，让我沉醉其中，流连忘返。虽说那个年代没有玩具，没有钱买图书看，却因为有了这条美丽的小河相伴，我并不觉得孤单和寂寞。

　　故乡人是喝小河里的水长大的，河水也因此成了人们生命的源泉。天刚麻麻亮，便有姑娘媳妇们来到河边洗衣洗被，棒槌声敲醒了两岸人们的梦乡，也敲开了村庄新的一天;从清晨到半上午，河两岸浣者不断，把个清凉凉的晨曦搅得如河水一样欢畅。每当看到妈妈在河边洗衣时，我总会顽皮地和同伴们在河边玩扎猛子，打水仗。玩累了，口渴了，便双手轻轻地捧起河水喝上几口，顿时清爽无比，宛如甘露，那种清凉畅快的滋味是如今喝惯了饮料的孩子们所体会不到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份甘甜仿佛就在昨日。偶尔，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还会躲避大人的监督，在河里摘菱角吃，摸鱼捉虾;那种纯真的快乐，那种幸福的笑声，回荡在小河两岸，久久不愿散去。

　　若是遇到雨水缠绵的夏季，河水便发威似的暴涨起来，一直涨到家门口，淹没了河堤的半腰。这时候的河面足有200米宽，似有长江雄浑的气势。匆匆一瞥，小河从来没有离我这么近，而那逼人的河水仿佛可以吞灭一切，汹涌澎湃，浪花飞溅，在离我家不远处一个叫杨树沟的地方潇洒地拐了个弯，浩浩荡荡向东涌去。儿时的我，喜欢怔怔地望着河水发呆，小小的心怀，不知是被滔滔不绝的河水所震撼，还是对小河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居然没有一点临河登高的恐惧，每天枕着河水而眠，听着浪花而起，倒在床上就入梦，醒来就是清晨。或许是儿时的记忆过于刻骨铭心，以至于那个河水奔腾的场景，贯穿了我几十年的梦境。我在这个梦境里无数次回味童年，回归本真，把一颗倦怠的心浸润、洗涤、放松，直到重新找回活力。久而久之，这个梦境仿佛是一种救赎灵魂的自我疗法，并且疗效显著，常有慰藉。如此看来，这条河带给我的念旧情节只怕要紧随我一辈子了，就像游子心底的乡音乡愁，深入骨髓，不绝如缕。

　　时光如水漫过，光阴的年轮已旋转了数十圈。一个人会生老病死，一座城市会变迁衰败，一条河流同样会干涸消失。不知何时，小河一夜之间苍老得面目全非，曾经清澈见底的河水，上面漂浮着肮脏的垃圾和浑浊的泡沫，还有难闻的污水，玷污了小河独有的迷人风景;河里船不见影，浣声绝耳，也难以再寻欢快蹦跳的鱼虾。沿河而行，那扑鼻而来的恶臭，令人反胃作呕。每到秋冬时节，有的河段变成了一条窄窄的小河沟，成了溪流;地势较高的河段竟然干涸断流，河床裸露，被阳光暴晒龟裂成无数的口子，杂草丛生，昔日美丽的小河已经风光不再。这一切，就像一把利剑深深刺痛了母亲河的心，平静止流的河水无言地哭泣着。每次行走在河边，内心深处似乎缺失了往昔的心灵激荡和美的感知。我深情地凝视着它，它无声无息，静默如禅。或许它在向我倾诉，或许它在向我抱怨：难道这就是我泽及万众的回报吗?!这时候的我，心里沉甸得有些隐隐作痛，还有莫名的感伤。

　　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美丽的小河用母亲一样的情怀，滋润着大片大片的土地，用深深的情浓浓的爱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两岸儿女;在悠长平淡的岁月里，小河总是宽容地拥抱着所有的亲人，任凭他们打破属于自己的宁静，荣辱不惊。而今，虽伤痕累累，但仍默默无言，一如既往地在这里守候着每一个清晨和黄昏，等待着每一个梦醒归来的子孙。美丽的小河，我们依恋和敬重的母亲河!打量您的枯荣，我们为您惋惜;倾听您的诉说，我们为您不平!人们以各种方式不停地呼吁为您“刮骨疗伤”，希望恢复您的生态，还原您的本真。令人欣慰的是，国家对水资源环境引起了高度重视，随着史上最严厉的新环境保护法开始施行，一场“拯救母亲河”的行动在全国如火如荼的展开，并正在全面推行河长制，切实加强江河湖泊生态的保护，依法治理，使其更好地造福人类。人们也逐步增强了法制观念和环保意识，纷纷表示要像敬重自己的父母一样敬重母亲河，善待母亲河。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不远的时日，我们的母亲河一定会像拭去灰尘的明珠一般，绽放出更加美丽的光华。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檀结海，网名:涛声依旧，安徽怀宁人。平生喜欢涂涂写写，曾在《安徽日报》、《安庆日报》等媒体发表数百篇新闻稿，多次获《安庆日报》好新闻奖。退休后，仍乐以文字为伴，用拙笔抒发生活感悟，体味人生百态，追忆流年往事，回首映照初心。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报刊及微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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