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的心事

月亮终于把太阳熬下了山,星星也跟着调皮起来,从苏子叶苏子籽和苏子小花串儿的空隙里逗着秋秋捉迷藏。秋秋不高兴,嘴唇撅的快亲着月亮了吧?月亮竟咯咯笑着,在一片苏子叶后探出手来,秋秋感觉月亮的手象猛子大哥的手一样,手指很短,手掌很厚,还有指甲,也是厚厚短短的。猛子大哥的个子太小了,他说他一直想够下月亮来给秋秋照睡房的,可是他够不到,直到他死。秋秋伸出手来,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和猛子大哥的手一样厚一样短,难怪村里有人说秋秋和猛子很配呢,秋秋不自觉的扬起嘴角,眼睛也眯眯的,却有泪珠儿从睫毛底下挤了出来。秋秋不哭,猛子大哥说秋秋掉眼泪的样子忒丑,是他最不喜欢看到的。
“秋秋!秋秋!”坎上院子里传来秋秋妈的呼唤,声音很大,象前些日子雨前刮的大风,呼呼的从秋秋耳朵边上穿过。秋秋瞪起眼睛瘪住嘴巴,还把身体又向苏子丛里蹭了两下,可能有苏子秧被压折了,窜鼻的苏子香味儿让秋秋有点想打喷嚏,她忙捂住鼻子和嘴巴,仰起头向月亮求救。月亮好贴心喔,它又伸出了和猛子大哥一样的手,安抚着,让秋秋的喷嚏硬生生憋了回去。猛子大哥,你是不是已经住到了月亮上面?妈说好人死后会去天堂,天堂在哪儿我看不到,,猛子大哥为什么想要拉我上岸呢?你只有一支手臂啊,拼命的拉着秋秋,就真的把命拼进去了,秋秋不高兴,这不是秋秋想要的结局。
“秋秋!秋秋!秋秋……”秋秋爸也出屋喊秋秋了,他的声音不大,可是他很有耐心,一声一声的,彷佛只要秋秋不应声,他就能一直从月夜喊到太阳出升。“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咋还不回来?秋秋爸,都怨你,一定是你给她找可是秋秋能看到月亮,你就住在月亮上吧,这样秋秋想你时就来看月亮。其实那天秋秋在水里看到月亮了,只是那天它没在天上,我越是往水里沉就越是感觉离月亮近呢婆家的事儿让孩子伤心了,秋秋是爱出去跑,可她从没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家过。”秋秋妈的声音起急了,这让秋秋的心里窜起了一股暖意,她长长的嘘了口气,却把手指竖到唇前,示意月亮不要出声。“我们是只叫她秋秋叫她唐宝儿,可是我知道,别人都是在叫她傻子。我是她亲爸,傻孩子我也是一样疼,甚至更疼!”“秋秋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而不是找个什么好人家就嫁了。”秋秋妈的声音哽咽了,引的秋秋也喉头发紧,她顺手拽下一把苏子叶塞到嘴里,麻麻地香香地,有点象猛子大哥给她的苏子馅儿馒头呢,猛子大哥,如果你没去月亮上,爸爸会不会答应秋秋嫁给你呢?
“你也说了,秋秋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秋秋可以不长大,可是我们能不老吗?嫁个合适人家,生个孩子,那么以后就有人来接替我们爱她养她,不好吗?”秋秋爸的声音更低了,浑浑的裹在苏子叶味儿的风里,让秋秋的眼神也迷茫起来。“如果猛子不死,我觉得秋秋很喜欢他呢”秋秋妈的眼睛也望向月亮了吧?秋秋觉得妈妈的心和她是相通的。“猛子?一支手臂,侏儒症,不是我瞧不上残疾人,是他和秋秋在一起,能担起什么?”“能担起命!这还不够吗?”秋秋妈说话的声音真的好大,用秋秋爸常用的比喻,跟驴似的,想到这儿的秋秋突然觉得自己搞笑了,或是月亮上的猛子大哥在跟她讲笑话?秋秋忍不住咧嘴了,只是没笑出声音,秋秋还不想原谅爸爸,秋秋不想去爸爸给她找的好人家儿。
“好吧好吧,秋秋!秋秋回家啦!”秋秋听出爸爸已经出了院门儿了,后面还跟着妈妈。“秋秋,秋秋,秋秋回家吃饭喽。”“秋秋快出来,你躲哪儿去了你个淘气的丫头,爸妈可得长命百岁呀,陪着我的秋秋躲猫猫,躲猫猫。”
秋秋看着月亮笑了,还调皮的对着星星眨起眼睛,星星跟秋秋说了什么吗?秋秋把自己放倒到苏子丛中,任苏子的香气在身上打滚儿,她的眼睛被滚黏了,轻轻闭上后,打雷一样的鼾声一声比一声更大,秋秋听到,爸爸妈妈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作者:刘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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