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华荣：看雨

看雨

佘华荣

儿时四月的雨似乎娇嫩，如花蕊，如椿芽，如小姑娘；似乎有颜色，如碧绿的草，如碧绿的树，如碧绿的空气，你的五脏六腑也被洗涤得碧绿碧绿，澄明通透；似乎有温热感，有甜蜜感，有亲切感，颇似家长里短，邻里寒暄，妯娌打闹；父亲戴着斗笠，背着蓑衣，扛着锄头便是一道风景，无论下多大的雨，打多大的雷，他总是在密密的雨帘中穿梭，像战士巡逻在边界一样巡逻在田埂地头，不巡逻一遍就吃不下饭，睡不下觉；儿时四月的雨也特别大，不是一滴两滴的下，而是倒，一盆两盆，一桶两桶的倒，然后是山洪爆发，沟里，渠里，夹裹着黄土的黄水滚滚，你把脚伸进去，便挡起一面扇形的小水墙来，那种冲刷的，舒服的，酥软的感觉至今还在；塘里的水满了，溢出来了，鲤鱼，鲫鱼，各种小鱼也来凑热闹，它们也蹦蹦跳跳地跳出来，随着水流“随波逐流”，或是不满现状，不满这小小的池塘，也想去看看远方与诗？

跳出这安逸的池塘也不见得是好事，未来不确定的因素就有许多，是凶多还是吉多不得而知。远方有不有诗不知道，但大概率是做了盘中餐，成了人们的腹中物。不过，它们或许是因为这春雨而欣喜，而兴奋，而奔走，至于结局如何不在考虑之列，就像少男少女遇上爱情，便海誓山盟，倾情奉献，未来怎样哪来得及考虑呢？若考虑太多便胆怯，便犹豫，便蹒跚，又如何演绎那刻骨铭心，优雅大方，在空中划出闪电般弧线的一跳？生命有这激情一刻，怒放一瞬，精彩一步便足够。

在雨的世界，你也像鱼儿一样欢喜跳跃，不用去干农活，只管尽情的玩耍，尽情地看雨。看屋檐水在大口大口地灌注，尽情地渲泄，它们也在竞赛，一排排的口子，看谁的水大，射得远，像站着的一排小子们，看谁尿得大，尿得远，气势足；看门前水塘里的水花，密密麻麻，拥挤不堪，它们也在竞争，你挤我，我挤你，不过因为柔软，它们不会挤出伤来，不会把肋骨挤断，或者因为懂得和睦共存，都是为了共同使命，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世上的花有很多，偏爱这一朵；看雨帘，看烟雨，你也会发呆的。对面的山在雨帘中，在烟雨中也饱了，也醉了，时隐时现。若是晴天只是明朗，清晰，青山绿树，青翠欲滴，山顶上的大树，石头只是沉静，断然不会有这份朦胧，蓬莱仙境般的存在；当然，一目了然也有一份明朗的美，但勾不起你的好奇心，就像看小说，平铺直叙在于不费劲，一看就懂，若魔幻般的小说就要集中注意力，就要动脑子；也像一个女人，“清澈透明”的容易看懂，若是雾里的花，或戴着厚厚的面具就不容易；她与你并排站着看雨又别有一番风味。若不是下大雨，哪有这个机会呢？雨在哗哗的下，大人关心议论这雨去了，不会关心她与你，趁此良机，你装模作样看雨，其实心在她身上，时不时瞄她一眼，或没话找话，或做游戏，宽阔的屋廓便是你俩的天地，这大人，这大雨便不存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难得有看雨的雅兴了。落与不落似乎与我无关，甚至讨厌。绵绵春雨太缱绻，太纠缠，太粘腻。夜以继日地下一个月的雨，你的心，你的灵魂，你的思想都湿漉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