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拙政园记录五百年沧桑变故

秋分这天，我来到名列江南“四大园林”之首的苏州东北隅的拙政园，此时倦鸟归林游客稀，寻思在桂花树下听听虫鸣，于厅榭安坐品茗观夕照红枫，如此放飞心情岂不快哉！

拙政园占地78亩，虽东、中、西三大景区皆有进道，而我却选择从园南迤逦而来，荷池、菱塘、湾亭、舟渠、长榭、水厅、湖石壁等通幽处移步换景，江南水乡式古典园林之趣尽收眼底。

据园林说明牌介绍，拙政园始建于明正徳初年（16世纪初），五百年来这里园主走马灯似的换了三十多个，他们将此或当私家花园，或为藏娇别院，或作“军门”府邸，或充衙门治所等。

听散客导游讲解，仿佛在听闻一个具有七情六欲活体的传奇经历。

该园的初建者是明朝著名言官王献臣。此人少年得志，考中进士踏入官场后，以气盛敢谏被朝廷重用为巡查御史，当他巡查一桩特务机关东厂舞弊案时遭到陷害，被施以廷杖，侥幸不死，却初心不改。王献臣伤愈后继续盯住东厂查案，再次触犯天颜，被贬至岭南做驿丞。

多年后王献臣获得平反，而他死了做官的心，以“丁忧”为父守丧为由回乡，誓不再出仕。他将冤案追偿款用来辟地建园，从谋划、设计到施工、督建，20年苦心经营，终使一块平地变为“茂林曲池，胜甲吴下”的名园。王献臣于园子竣工剪彩日为之题名“拙政”，意为拙于为官，不如就追逐园林自然之趣，治园种花也不错，可谓与七品芝麻官唱出的“为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异曲同工。

在园区录像厅，我在线观看了明代书画大家文征明的拙政园工笔画，其庭院、山石、花木及建筑形态的视频再现的虽只有八景，而所表现的江南古典园林初创期风貌令人拍案叫绝。不过，此“八景”画册现藏于美国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

王献臣死后，其子王锡麟在赌场上把拙政园输给了设局的酒肉朋友徐少泉。随着改朝换代，降清的南明弘光朝大臣陈之遴大富大贵，他以低价买下徐氏把持百余年的拙政园，可没等到修葺竣工，就因陷于党争被流放西南。陈之遴之子为保父命求助云南王吴三桂，代价是将拙政园以“烂尾楼”价出让给其女婿王永宁。时逢康熙撤藩、吴三桂被逼反，祸殃王永宁，拙政园也被朝廷当作“敌产”没收，充作苏（州）松（江）道署……

咸丰十年（1860年），太平军攻下苏州，忠王李秀成占据拙政园，征来三千民工大兴土木，欲将其扩建为忠王府，然而“工尚未竣，城已破矣”。究其原因，首先是李秀成拥兵自重不肯离开这富贵之乡，导致天京上游的重镇安庆失守，迫使长江下游的太平军江南营垒沿线告急。1863年12月初，在天王洪秀全“十八道金牌”严令下，李秀成留下精兵十万固守苏州，自己只带走部分桂系子弟兵去解天京之围。忠王前脚走，早已暗中降清的太平军郜永宽等八王便打开城门，苏州城被插白旗献与只有两万兵勇的淮军。淮军缔造者李鸿章也看上了拙政园，把它作为自己的江苏巡抚行辕。清兵因杀降郜永宽等八王及其部将士卒数万，恐惧城中处处血光冲天，李鸿章率淮军回防昆山转而拱守上海，拙政园被出让给“八旗奉直会馆”，并附设妓院，俗称以晦气冲晦气……

让拙政园见“浊”的还有，北洋政府时期此处被当作军阀指挥部，汪伪政权控制苏南期间曾被日本特务机关征用。抗战胜利后，此园已是亭阁倾圮，藓苔蔽路，枯苇败荷，狐鼠穿屋，荒秽不堪，曾一度被“劫收机关”辟为乞丐收容所。

1949年春苏州获得解放，拙政园被收归国有，名园从此获得新生。新中国各项事业的发展政策如春风化雨，在政府专项资金支持下，屡经专家献策，名匠修葺，破败不堪的园林不但被修复，还提升了越来越高的颜值，成为名城苏州的一张名片，我国江南园林的代表作。该园于1961年3月被列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7年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7年被国家旅游局评为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

张长宁 文/图

紫金山编辑 王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