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杂记

我的办公桌倚着临街的窗。

每日一走进办公室，街上的喧嚣便会蒸腾而上，从敞开的纱窗一股一股地直挤进来。——我仿佛坐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办公，只是凌空在四层楼的高处。

我整日地趴在电脑上，像刑警一样大睁着双眼，一遍遍翻看数千张照片，脑子里艰难地寻找着线索和思路。这样坐着的姿态，往往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等到脖子疼眼睛干涩的时候，就伸一下酸疼的脖子，揉一揉酸涩的眼睛。

困倦与疼痛厉害的时候，我便站起身子，双臂环抱在胸前，走近窗口，看着街上如织的人流和车流，再掠过楼顶鳞次栉比高高低低的太阳能，看向很远处建筑物顶部的造型。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卞之琳的《断章》。

的确是这样的情景呢。

我转动着脖子，站在这里看街上的吆喝吵闹和纷争谈笑，看洒水车哼着歌儿向北而去，看蹬着三轮车卖菜的老农自北而来，听交警在车里喊着车号让赶快开走，看城管迈着圆瞪着眼睛让沿街的店铺收拾好门前物什……

平日里演绎在眼前的生活琐碎，从高处俯视下去，看它们在眼皮底下早中晚时时日日重复，感觉挺有意思。

但我确信没有人恰好也在看我，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成为风景的人。

办公桌正底下方位一楼是一家面馆，环境不咋地，但面味道真的不赖。夜色降临时分，生意往往会好很多。里面高声拼酒争抢的声音，如一波一波的热浪，哗哗哗啦啦啦地升腾起来，常常打断我想要揣摩诗词的静谧。

有爆粗口嘶喊着叫骂的，那一定是那个乡下赶来的村长。这样的高喉咙大嗓门，一般的坐车都好几十万，下车的时候会把质地不错的上衣前摆大幅度地左右划开，挺着肥硕圆滚的大肚皮，迈着霸气十足的外八字步，脚踩在地上腾腾腾作响。

“我操！”这样的口头禅是毫不惊奇的，后面的话往往牛气到要把天捅个大窟窿的态势，对旁边座位的食客也是瞥都不瞥一眼的，如入无人之境的海吹一番，直至舌根发硬，脚跟发软，才摇摇晃晃地摆着手，踉跄而去。

生活就像一条缓缓无波的水流，日子琐碎成了不断重复的生活繁杂。我们曾经以为漫长的岁月，被这样切割成了纷扬的碎片，散乱无章。

站在日子的浮躁里，我努力寻找着生活的静谧，不是花开，不是叶绿；不是冬雪腊梅，也不是秋色果香。那应该是一份简单，清净，闲适，或者就是一份不被打扰的自由吧！

很多时候，总在向往着能把日子删减得简而又简：我只要迎来黎明，送走暗夜就好了，我只要一日日地送走属于我的晨昏，就是我的胜利了。

可是，生活总是故意地不让你事随心愿，春色弥漫的日子里，也要撒一把清愁在大家的心尖上。

如是，愁绪成诗，词曰：

久在樊笼只片天，未知春色已烂漫。

隔窗呼唤踏青去，不看牡丹又数年。

(作者简介:陈启，号南山白丁。大学本科学历，中英文兼修,供职于陕西西安惠安中学。文风力求散淡，干净，活力。诗歌《船夫之歌》获首届诗词楹联大赛二等奖，古体诗《关中汉子》、《题画诗》“繁花难掩层绿”分获第二、第三届一等奖；散文《酸汤挂面》发表于《教师报》（2016年12月14日），《乡下女人》、《小镇》在不同刊物发表。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2008年发表于《中国音乐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