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母鱼饼

连续几个晚上,饭桌都有“九母松”(九母鱼饼)。

我问美姐:“几个意思?餐餐都吃这个,它是网红吗?还是粮草将尽?”

美姐白了我一眼:“爱吃不吃。”我挟起一块九母鱼饼塞进嘴里,然后对美姐说:“同志,讲那么冷血无情的话,我这是没办法,落在江雄的船,要杀要剐只能由你了,谁叫自己穷呢!”

九母鱼,刺多,吃这种鱼得非常小心,大意就会被鱼刺卡了。乡下的人吃九母鱼,新鲜又大的,切开一截截的,整盐水煲。中等的九母鱼,从鱼肚切一刀,放锅里煎炸。稍微小点的,买回来切去鱼头鱼尾,刮去鱼鳞,去内脏洗干净,放粘板上,拿刀放平,在鱼身拍两下,把中间鱼骨抽出,然后剁碎,再放半肥瘦猪肉、陈皮和姜片、蒜头一起继续剁,直到剁成肉酱为止。最后放锅里煎煮,熟了后用铲分成一块块。九母鱼饼,香嫩可口,无论喝酒送饭粥都是佳肴。

九十年代初,失业在乡下,经常去朋友志军家。他的村子靠近山,离墟里镇上有十几公里,每回去都要住几天。

志军家里环境不好,生了四个女儿,最后生了一个儿子。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剩下母亲和妹妹。

志军喜欢喝酒,每顿不喝多,乡下的米酒半斤。

下午,村里会有人搭鱼来卖,大多是冰鱼。没钱时,志军就同卖鱼人赊一、二斤九母鱼,到下回有钱再给。

买回来九母鱼,志军切鱼头时,往鱼身切多一点,没有陈皮和猪肉,用姜片和蒜头混着剁成鱼浆后煎煮鱼饼,鱼头做盐水煲放几段葱。炒一个青菜,炒一个花生米,去村里的小卖部赊两斤米酒。

鱼饼是给老人和小孩吃的,鱼头是我和志军下酒的菜。一个鱼头喝半斤酒,鱼汁淋饭面上特别的香甜。

有时我进来时,身上有钱就买些肉或烧鸭烧鹅和鱼,几个小孩好像过节一样开心。

那时候,在志军家大多数都是鱼头喝酒,鱼饼小孩的。

过了两年,我去了广州,志军跟着村里人去云南挖人工孔桩。我在广州待了三年一事无成,跟朋友阿奇去了丽江,在一米阳光遇到志军,才知道他做了包工头。在志军的工地住了一段时间,我和阿奇在酒吧出了点事,告辞志军去了北京,离开时,志军塞给我三千块钱。

九十年代末,又回到乡下,那些日子,和邻居打卫生麻将。每天早餐后就在六叔家里开台。燕叔经常输。每当燕叔一输,燕婶就说:“今晚又得吃九母松了。”

后来,只要谁当天输了,就会说到九母鱼松。

中秋节回乡下,碰见燕婶,说到九母鱼松的事,燕婶说:“那段时间,你燕叔看到九母鱼松都怕了。”

志军小女儿结婚,去他家吃“起厨”时,志军整了九母鱼饼,喝酒时,他塞一小块给怀里的四岁的小外孙。

志军说:“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就三十年。现在的小孩衿贵,鲜鱼鲜肉都要强迫他们吃,他们母亲,冰鱼都差点没得吃。”

我家里的九母鱼饼,儿媳妇她不吃,晴晴有时吃,最喜欢的人,还是我。

2020年11月3日,记于半爿茶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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