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到底 ,乾隆爱的还是“小石头”

乾隆印谱

中国自古是一个以“印”为信的国家。为了信用,有了印章。从春秋战国到现今,从皇帝老爷到平民百姓,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所以要用印信确认;还是伪造文书太多,非得来个印鉴证明。总之,印章一直是中国人的生活重心。

王献之《中秋帖》

字不多,密密麻麻的印章大多是乾隆所钤

说中国史上最“痴”印章的皇帝,非乾隆莫属,几千方各种珍贵材料刻成的御印传世,也令今人大饱眼福。打开皇帝的百宝箱,有他号令天下的玉玺大章,有他品题书画的赏玩图记。同一个句子,重复刻制多枚,放置在各个斋堂、宫殿、行馆,供他随时取用。乾隆皇帝在器物和书画上数不清的“违章建筑”就是这样“印”出来的。

《鸳锦云章》台北故宫藏

清朝皇帝向慕汉文化是出了名的,从康熙始,乾隆最为醉心。抛开政治目的不谈,单从古印的搜集与新印的制作使用,可以见知其用心的良苦。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套清代田黄石《鸳锦云章》印,全套共九方,每方均刻有石兽印钮,有狮、天马、辟邪等,九钮各异,构思精巧,刀法浑圆古朴,堪称上品中的上品。

《鸳锦云章》台北故宫藏

清代是金石学极为发达的时期,好古的乾隆皇帝想必也深受此时文化风气的影响,对“古汉字篆体”多形多变产生了热切的追索:不仅整理国宝御玺, 厘定重刻二十五方国宝,还改铸官印,并以九种不同篆体改镌后妃、太子、侯王,以及各级官吏用印,严别等级,费时三年而成。

大英博物馆藏《鸳锦云章》玉板

乾隆的印章所用质料不同,大小各异,且朱文白文,交相辉映,名章闲章,精彩纷呈。乾隆极好古汉篆字的多姿多变,曾得上品田黄九方,命作玉筯篆、奇字、古文、诅楚文、小篆、钟鼎篆、尚方大篆、秦玺篆、汉印篆九体回文印,命之曰《鸳锦云章》。

初读:钮作单角异兽戏子图,色由半透明淡黄至棕黄,浓淡相间,隐见红筋。其四面边款刻:“初读。御制回文,三言三句,读之得九体”

“玉筋篆,唐李阳冰作此体,至今用之印章”(按,即此印文的字体)、“循连环、连环循、环循连”、“循连环”。

当乾隆的的题诗癖一旦与他的雕刻瘾结合,再以最上等的田黄为原料的细心琢磨,便有了《鸳锦云章》中精雕兽钮、田黄石的“循连还”回文诗印,九方印文采用不同的篆体刻成,更显出其强烈的好古心。

二读:边款:“循连环,二读。连环循环循连循连环。奇字,前汉甄丰定古文六体,此其一也”。印钮立雕侧卧狮子一。

汉代大司空甄丰所改古文篆体阳瑑「循连环」九宫回文排列九字:“连环循环循连循连环”。

资料载:“御制回文章,初镌为汉玉三印,继乃纵横、顺回读之……仍用各体篆文泐石,如推羲画,如衍箕筹,共成九十三方,分三屉为一匣云。”回文章,预先刻制一方印章为母印,按一定规律将印文纵横反复回读。每一种读法即一新的印文,刻于石便得一枚新印章。乾隆回文印共三组,其母印分别为“长祥康、崇庆享、丰明昌”、“薰荃芬、怜心新、颖欣春”、“循连环、连环循、环循连”。

“三读”:边款:“古文,亦黄帝史仓颉之所作也”。印钮立天马,作蜷身回首状。

以古文阴瑑“循连环”九宫回文排列九字“环连循连循环循环连”。

其中,前两组俱得42读(方),“循连环”因母印上的三句为蝉联回文,故得9读(方)。三组回文章共得印93方,三屉一匣,蔚为大观。虽其中篆体颇多“意涉瑰奇”,实属美术工艺字形,但其殷切之好篆心理,已充分显现。至于命大臣创制满文篆体入印成为宝玺定制乙事,则是其好篆之另一明证。

四读:异兽钮

诅楚文,秦穆公时祀巫咸神文用此体

时至今日,另两屉印已散落不全,唯独这套原藏于景仁宫的《鸳锦云章》完整传世。藏于景仁宫,乃东六宫之一,原名长寿宫,嘉靖十四年更今名,顺治十二年重建。康熙皇帝在此出生,乾隆帝、道光帝为太子时,曾在此住过。清末为光绪珍妃寝宫。《鸳锦云章》印另附一本印谱,封底另贴一贴,上写:“御花园”,意味此套印曾存于御花园。

《鸳锦云章》附录

鸳锦云章附录:

截黄钟之管律吕旋移还

金鼎之丹阴阳妙合回文

制就余兴纷披得其环中

既循之而不竭交成连理

弥层出以多奇宛转三周

适协箕畴之用纵横九变

如观韶舞之成漫云游戏

通神聊复因难见巧御题

五读:印钮立雕一蹲伏异兽,独角双尾,做回首状。

以小篆阳瑑“循连环”九宫回文排列九字“连循环循环连环连循”。“小篆,秦时所作,比史籒大篆颇改省”。

《鸳锦云章》九方印章除了“七读”和“八读”为黄芙蓉石雕刻而成外,其余七方均为顶级田黄。而“七读”和“八读”原本也应为田黄印,可能因为田黄质地松软,皇帝赏玩时损坏,后用黄芙蓉补刻两方。九方印的印文由“循连环”三字组成,每方印有九个字,成井字排列,每方印篆体不同,九方印就有九种篆文,“循连环”三字经不同的排列组合,组成“循连环”、“连环循”、“环循连”等。

六读: 田黄、异兽钮。

钟鼎篆“循连环”,三代刻铭钟鼎俱用此体。

从边款文字我们可知“御制回文,三言三句,读之得九体”,九乃阳数之极,所谓九体,万物之变化,汉代有九体文赋以九章相循而感怀天地。所以我们大体可以理解得九读循连环章的初起本源。九读章在乾隆文物中自然是分量独具的,因为它是作为皇族感怀天地的九章大赋。

七读:印钮立雕亲子狮一对。

边款“尚方大篆,秦程邈所述,后人饰之以为法”。

从印文上看,“循连环”三字出自《尚书·大传》“三王之统,若循连环,周则复始也”之句,其希望爱新觉罗氏的统治能循环往复千秋万世之意不言而喻,尽显帝王之家期望江山长久的美好意愿,九者久也,久久不息。

八读:印钮立雕异兽三,一大二小当是亲子,作相戏貌。边款“秦玺篆,秦李斯所作,此仿永昌玉印文体”。

以秦玺阳篆“循连环”九宫回文排列九字“连环循循连环环循连”。

印文由“循连环”三字组成每方九个字的回文,成井字排列,每方印篆体不同,九方印就有九种篆文,字形结构可谓丰富多变;而“循连环”三字经不同的排列组合,有二十七种排法。这是文人文字游戏的一种典型玩法,乾隆皇帝可谓深谙此道,其文艺之心不难体会。

九读:印钮立雕亲子异兽一对。边款“汉印篆,汉高祖时仿秦缪篆而为之”。

以汉印阴刻“循连环”九宫回文排列九字“环循连循连环连环循”。

这九枚印章无论从印文的刻制还是钮式的雕刻上,都可谓精工细作,不同书体、不同钮式、不同边款的搭配经营得当,篆法自然匀称,刀法流畅精致,造型大方得体,寓意更是吉祥可喜,与当时民间的艺术流派趣味迥异,是皇家才有的气象。

《鸳锦云章》附录印谱

田黄作为清代皇家推崇的顶级材质,不仅作为祭天供石担负着代表皇家精神象征的重任,在皇室的日常文化生活中,更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存在。据说乾隆皇帝收藏的寿山石不下百种,以他对田黄的喜爱,想必其中必定有不少田黄作品的存在。

而像《鸳锦云章》这样集大成的田黄作品,不仅在乾隆自己的收藏中是绝无仅有的,在田黄石的艺术史上,也绝对可称扛鼎之作。从中我们不仅可以体察到乾隆皇帝的文人雅兴,更能感受到中华文化的强大魅力,及其对清代统治阶层的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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