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诗词课033 诗的意象——杜鹃鸟

五堂

诗词课

（诗篇）

第三十三章  诗的意象——杜鹃鸟

接着说第三种关于动物的意象——杜鹃鸟。杜鹃鸟本来就是一种极富神话色彩的鸟。在古代传说中，杜鹃鸟是远古时代蜀国国王杜宇的化身，杜宇又号“望帝”，他在治理蜀国期间，教导农民根据农时进行耕作，使得蜀国百姓安居乐业，深受百姓的爱戴。相传杜宇死后化作了杜鹃鸟，每到春夏农忙时节，都会飞到田间地头“布谷、布谷”地一声声叫着。人们听到后，认为杜宇死后仍然不忘记百姓，化作杜鹃鸟来提醒他们别忘了播种、插秧。李商隐在著名的《锦瑟》一诗中就有“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一句，用的正是这个典故。此外，杜鹃鸟的声音听起来凄厉哀怨，似乎是在呼唤孩子的归来，所以人们又称它为“子规”。于是，杜鹃鸟身上有了杜宇、望帝、子规、布谷鸟等多种称呼。

由于杜鹃鸟身上的种种传说，在诗人眼里，杜鹃成了“凄凉”和“思归”的情绪象征，除了一些展现农村生活的诗歌外，杜鹃鸟多以哀伤基调示人，古人甚至还有“杜鹃啼血”的说法。其实，那是因为杜鹃鸟的口腔上皮和舌头都是红色的，它在发出叫声的时候，总是露出一抹红色，让人们误以为杜鹃鸟是因为拼命啼叫而满嘴流血。

然而，现代自然科学里的杜鹃鸟形象却和诗歌里的大不一样。原来，杜鹃鸟天生喜欢干一种极不光彩的“借巢”行为。每到繁殖时节，杜鹃鸟既不筑巢也不孵卵，而是把卵产到其他鸟类的巢穴中，让别人替自己养孩子。更可恨的是，杜鹃鸟的幼鸟往往体格比较大，孵化比较快，这些小杜鹃还会把“养父母”的卵推出巢穴，从而独占宠爱。所以说，诗歌里的意象物终究只是作者内心的一个寄托而已。

杜鹃既然是提醒春忙的鸟儿，那么在诗歌里自然会有“伤春”的属性。北宋诗人王令的《送春》曾写道：“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王令笔下的杜鹃，就是一只啼血召唤春天归来的鸟儿。有趣是的，南宋诗人陆游却写过“无端催取流年去，最恨溪头布谷儿”的句子，在这位大诗人的眼里，杜鹃鸟又变成把春天催走的罪人了，其实诗人是在感慨自己年华已逝，却还壮志未酬。真是鸟儿永远是那只鸟儿，诗人却有不同的哀伤啊。

杜鹃鸟因为有杜宇化身的典故，所以它所渲染的“哀伤”有时又会是一种“悲壮”，这里我们可以举两个爱国诗人的例子。宋朝的文天祥在南宋灭亡后被押送北上，途径南京作了一首《金陵驿》，其中有“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的句子。文天祥此时抱着以身殉国的必死之心，回首南望，知道自己再无回到故土的可能，但却希望自己死后化作杜鹃鸟飞回，啼血而鸣。清朝的爱国诗人黄遵宪笔下的杜鹃鸟一样慷慨悲壮，他在写给梁启超的诗中有言“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彼时黄遵宪眼看国土为列强瓜分，国事日益艰难，心怀强烈的报国意愿，希望竭尽才智帮助国家实现富强。黄遵宪知道此事艰难万重，所以抱有杜鹃忧天和精卫填海的决心。句中的杜鹃鸟其实和文天祥的诗意一样，也是一种自比。

唐朝最伟大的两位诗人李白和杜甫都曾以《子规》为题写过诗，李白的诗是在被流放夜郎后遇赦的途中写的：“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三巴”代指蜀国的巴郡、巴东、巴西，李白以听一次杜鹃鸣叫肠断一回的夸张说法，表达着自己对故乡的思念。杜甫的《子规》是在出川返回中原的途中写的：“峡里云安县，江楼翼瓦齐。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他也把思乡的感情化进了子规啼声中。今天我们在选择例诗的时候，又选了李白的诗，只不过这回不是写给自己的，而是写给好朋友王昌龄的。

闻

王

昌

龄

左

迁

龙

标

遥

有

此

寄

唐

李白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风直到夜郎西。

李白和王昌龄是相识较早的好朋友，听说王昌龄被贬到边远地区，特写了这首诗远道寄给他，以表达惜别之情。题目中的龙标是个地名，位于现在的湖南省怀化市一带，在唐代，那里也属于边远地区。“左迁”在古代通常代指被贬官，王昌龄当时被贬为龙标尉。

首句李白就运用了两个意象，杨柳和杜鹃鸟。“杨花落尽子规啼”，柳絮飞扬，子规鸣叫，一个是依依惜别的象征，一个是呼唤归来的象征。当然，李白这里也不是纯粹虚写，柳絮飘扬，杜鹃鸟儿啼叫也点出了那是一个春日时节。

“闻道龙标过五溪”，李白感叹，听说龙标是比五溪更加偏远的地方啊，他对好友的遭遇表达了深切的同情。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有人认为句中的“龙标”是代指王昌龄。事实上古代虽然有以地名代指人物的习惯，但一般不会以贬谪地的名称代指人名，所以这里还是当做地名解释为宜。“五溪”是武溪、巫溪、酉溪、沅溪、辰溪的总称，位于现在的湖南省西部，同属偏远地区，而王昌龄要去的龙标比五溪还要偏远，所以李白有此感叹。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李白接着说道：我只能把对你的思念，和明月一起，随风一直送到夜郎以西！我们在此后的意象解说中还会说到，其实明月也是一种意象，是一种更常见的表达思念之情的意象。李白开始了丰富的想象，要将明月和自己的思念之情随风一同陪送好友王昌龄，一直到达王昌龄的安居之地。诗中的“夜郎”又是一个地名，“夜郎自大”的成语大家都听说过，那是古代西南地区的一个小国，国君见到汉朝使者居然还提问，夜郎国和汉朝相比，究竟谁更大？在李白的诗里，还是代指被贬谪的偏僻之地。王昌龄左迁龙标尉的时候是开元十五年（727），看过超级同学李白一章的朋友应该记得，当时李白还未进入仕途，无官一身轻。他当然不会想到，三十年后，自己居然真的受到了贬谪夜郎的遭遇，真是一语成谶啊！

知识链接

这两首诗里的杜鹃鸟，你可知晓？

锦瑟

唐 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乡村四月

南宋 翁卷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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