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中的尊严
五月的乡村雨夜,淅淅沥沥的细雨一直下个不停,我的窗前没有明月,却弥漫着徐徐清风吹起我心中的几许的惆怅。
我坐在窗前再一次品读阮籍的《咏怀》诗82首中的第一首:“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见,忧思独伤心。”感受着阮籍他那一腔幽怨而难以名状的愁绪。诗人独自坐在空荡的堂上,抚琴遣怀,惨白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帷幕洒在周围,想着那失群的孤雁在呼唤伴侣,在林中寻找着归宿,他的心中也充满着无尽的忧伤。
阮籍写下这首诗的时候,正是魏晋易代之际。司马氏父子为谋取曹氏的统治地位,在集团内部展开了日益激化的政治斗争,形势极端险恶。由于“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是阮籍的父亲。阮瑀是曹氏父子的幕僚,阮家与曹氏有着较深的历史渊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深深的为曹氏集团及个人的命运所忧虑。
阮籍出生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三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对母亲如终抱有很深的感情。关于他早年的情况记载据较少,据说八岁就能写作,年轻时代,曾有过放浪不羁的经历,“少年学击剑”,有过类似游侠这样的行径。而他所生活的时代,魏晋贵族子弟追幕奢华,轻狂放浪,恃气任侠是一种比较流行和较为普遍的现象。
年少的阮籍才华横溢,《晋书·本传》中说阮籍“博览群书,尤好老庄。在咏怀诗中(第十一首)中写自己时说:“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由于家庭出身和个人聪颖机敏,曾对自我的未来有远大的抱负和期待,从其以剑而作的诗作可以看出来,在咏怀诗中:“少年学击剑,妙伎过曲城”(第61 首),“拔剑临白刃”(第19首)“长剑出天外”(第42首)“长剑倚天外”(第48首)“抚剑登轻舟”(第50首)等,也有渴望建立战功,希图抱国于沙场大漠的雄心壮志。
在齐王曹芳正始三年(公元242年),阮籍三十三岁时,开始了他为曹氏集团服务的政治生涯。当年新任的太尉蒋济听说阮籍的才能,下令召他为太尉掾属。阮籍开始不愿就职,后勉强去了,不久以病为由,辞官还乡。后又做过短暂的尚书郎。到正始8年(247年),大将军曹爽又召他为参军,他以病为由很快就退回乡里。随着政权的更送,个人的命运似乎已很难把握了 ,历史向阮籍开了个不小的玩笑,大约在景元二、三年,他却在司马昭府中就任步兵校尉 ,在他心里,这无疑是痛苦的一件事。
魏晋之际的历史造就了许多的悲剧人物。“竹林七贤”中除山涛同司马氏家族有亲戚关系成为新贵、王戎在多年后步山涛的后尘外,其余几位扮演着不同的悲剧角色。在当时的士族这个阶层中,他们以极大的热情去追求人格的尊严、生命的完美及道德的真诚。然而,急剧变化的社会却没有给他们实现这种追求的可能。阮籍因为走上了狂诞、颓废的人生,其内心的痛苦令后来者洒一掬同情的泪水。一如现在的我,在写起阮籍时,心中隐隐作痛。
对于竹林七贤及那个时代的文人,在他们的生命里,实在是与酒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酒在制约着他们的内心世界,以期待来构成一种心理的平衡。阮籍精心酿造的饮酒那一股“仙气”和放荡不羁,成为了化解忧愤的不可缺少的工具,将自己麻醉起来,忘记尘世和自己,而内心却独独清醒,这是多么可怕的孤独啊!在咏怀诗中(之一)“独坐空堂上,谁可与观者”表达的尤为贴切。他后来离开司马昭将军府任步兵校尉,据说是步兵校尉的官署里有好多的酒,他是冲着这些酒去的。
以狂放、蔑视礼法而著名的阮籍在家喝酒时,常常披头散发,赤裸着身体盘腿而作。如遇到志同道合者,会以普通正常的眼光来看人,这种目光叫青眼,否则,他会把眼珠子翻上去,露出白眼。还有一个很有象征意味的故事,据说阮籍经常一个人驾车毫无目的的狂奔或漫游,每走到穷途末路,他就会大哭一场,掉头而归。
阮籍这种旷达任性、忽略礼法、有些荒诞的行为,是以不遵守社会规范来显示自己的独立人格,是一种不直接伤害对方而又满足自我心理需求的行为,是一种内心真诚的道德追求。
在高高的广武山上,阮籍手握长剑,面对苍穹,仰声长叹:“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没有人能探究到以狂诞不羁占尽一代风流的阮籍内心那一腔忧愤、一脸无奈和不曾泯灭的尊严!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了心灵。阮籍那深邃而隐秘的心灵是最为瑰丽的奇特风景,因为奇特,一代一代的人们追随着他的足迹,去寻觅那激起巨大波澜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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