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秋之美
原创 梧桐轩主人 2020-11-28
南粤的秋天来的迟,来的缓,静悄悄的,几乎是无声无息 ,在不动声色中来到人们的身边,在平静中显示出秋的内涵,秋的味道,秋的美好。当时令已入季秋,而南粤则犹如刚入孟秋,夏天的余威犹存。
南粤的秋天 树是浓绿的,水是碧绿的,花是姹紫嫣红的,就连天上的云彩霞光也是迷幻多彩的。
不管是在路旁还是山谷岸边,这里树上的叶子总是绿色的,茂密青翠的,于春夏并未有些许的减少,只是比春夏显得更浓重 。很少有叶子完全凋零的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刺向天空。落叶是有的,但那只不过是生命的正常的吐故纳新 ,旧的叶子落下,新的叶子马上就长出来了。它永远是绿的,即使冬季也不例外。如果你细致地去观察,你才能发现它们在颜色上的差别,那就是树木的颜色在浓绿中显出紫色来,在林木上仿佛笼罩着淡淡的紫色的烟雾。这使我对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烟光凝而暮山紫”一句有了更深切的理解。所以,单从树木的变化来看,你是很难感受到秋天的来临的。
这与北方的的秋天的树木是完全不同的。在北方,刚一立秋,树叶就开始飘落,“一叶知秋”就是这样的吧。到了季秋,霜降之后,树叶开始纷纷凋零,直至完全脱落,只剩下枝丫峭楞楞地向着天空 ,没了绿色 ,到处都是一片萧索的景象。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树木都是如此,有的树叶有着它独特的韵味和色调。例如枫树,经霜之后,树叶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如同烈火燃烧般的红艳。著名诗人杜牧曾极为形象地比喻说“霜叶红于二月花” ,成为了北方秋天的独特的风景;而有的树叶则被染成了黄色,而且是那种耀眼的、鲜艳的浓黄。此时,你如果亲临其境,在秋日的阳光的照耀下,放眼远望,漫山遍野,红黄交错,简直是刺人眼目,犹如一幅油画般,美不胜收。在这一点上,南粤秋天树木的色调就逊色多了。
在南粤大地上,从来不会缺少鲜花的踪迹,即使在深秋季节,鲜花照样绽放。红的,黄的,白的,紫的……,仍如春天般五颜六色,各种野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 ,花香袭人,彩蝶翩翩起舞于花丛中。鲜红的簕杜鹃 ,金黄的、洁白的野菊花,黄色的绣球花,粉红色的睡莲,不一而足,这不禁让人怀疑这是深秋季节么?这分明是秋天的景象啊!是的,南粤的秋天就是这么神奇,它处处都显示着春天的韵味:山明水秀 ,鸟语花香。树长青,花常开。但是,如果你能去细细地品味,它不同于春天的是它的神韵:深沉凝重,坚韧内敛。你看那林木草丛,它的绿是那种经过风雨之后的浓重的深绿 ,绿中泛着紫,显得更加深沉;而那些鲜花则更别具一格,尽管大风吹掠,秋雨抽打,但它们却依然挺立枝头,不像春天的花朵那样“落英缤纷”,宁可枝头抱香死,也不落红飘零随流水,柔弱中尽显坚韧。
在这深秋季节里,如果你能在南粤的江河湖海边漫步行走,你则能领略到这里水的静美。我曾经常在惠州的白鹭湖边漫步,在秋天,白鹭湖的湖水更显得清澈明净而深邃,清风吹起层层涟漪,白天日光泛金,晚上月光洒银。这一湖秋水,含云树,吞日月,凝重而不张扬,内敛而不外露,俨然如一位虚怀若谷的哲学家。如果要比较它与春水的不同,只是在秋天里,它显得更清瘦了些。这里的江河湖水,永远是流淌的,灵动的,从来不会像北方那样冰封凝固,当然,这也就少了北方在河湖上溜冰的乐趣了。
南粤的无风的晚秋,再是晴日,天空是碧蓝明净的,是那样的高远,这里8的天空,总会有朵朵白云漂浮在空中,犹如洁白的棉絮。它们悬挂在天空中,看起来好像纹丝不动,但是当你游目他顾一会儿,你再抬头仰望天空时,那白云却不见了踪影,极目远望也难觅其踪,不知它藏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了澄澈如洗的湛蓝的天空。最美的时候还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这时的天空是最富有色彩感的时候,落日的余晖辉映着东方天际的云彩,给这些云彩染上了橘黄色,浅红色,还有金黄色,有时是火红色,这些被染色的云彩,既层次分明,又交错混杂,形成了令人难以形容描述的美丽的晚霞,这种自然的画卷即使在高超的丹青圣手也难以描摹得出。
更令人震撼的是,有一天的傍晚时分,我从惠州西湖边走过,突然之间,西方的半边天都成了鲜艳的如血的红色,夕阳如同金黄色的圆盘镶嵌在红色的天幕上,那一湖碧水也几乎都成了血红色。此刻,水天相连,就连青山也染红了似的,我惊诧于这样的晚霞,这样的夕阳,这样的美景,真是“夕阳无限好”啊!这是我有生以来在湖边看到的最美最壮丽的落日景象,这样的景象也许只有在这秋日的山水江南才能遇见吧!
秋日的南粤的晚霞之美,不只在于它的色彩斑斓,而还在于它的灵动多变。就如我所见到的白鹭湖的晚霞,每天的晚霞都是不同的,有时如彩带在飘动,有时如河流在空中流淌,有时如一只只飞鸟在飞翔。而更妙的是在傍晚的时分,能够看到在城市里难以看到的景象,总不时有三两只雄鹰或一群大雁扇动着翅膀从空中飞过,飞向远方,飞向那晚霞,越飞越远,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最后融入到那多彩的晚霞中去了。此时此景,真正有了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境界了,只不过这鸟儿不是“鹜”而是“鹰、雁”罢了。
南粤的秋天有如此的景象,与北方有如此巨大的反差,其根本原因就是所处的气候带的不同而形成的。广东省地处热带和亚热带,海洋季风性气候,濒临南海,夏长秋冬暖,年均温度在二十六度左右,四季常青。在黄河流域的深秋季节,已是木叶飘落,满目萧索,而东北和西北已是冰天雪地了,但是在南粤,最高气温时常徘徊在三十度左右,一如夏季。而能让人感到秋天味道的,只有早晚之时了,此时的温度在二十度左右,凉风习习,清爽宜人,鸟啼虫鸣,花枝招展,顿有秋高气爽的感觉。
说到秋,往往少不了秋雨。我们常常用“秋雨绵绵”来形容它,在北方的秋天里,记得那秋雨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让人感到压抑、忧郁与凄冷。但在南粤的秋天,雨却来的稀少,似乎秋天成了干旱的季节。尽管时有台风来袭,却并不如夏季,带来的雨量也是有限的,区域性也极强。就惠州来说,这两年的秋季几乎无雨,即使有一场雨,时间也是短暂的,只不过一两天罢了,并不会“绵绵不断”,惹人苦恼,撩人愁思,反而让人觉得亲切温润,清新怡心。这南粤的秋雨,滋润万物,洗尽尘埃,实在是一种尤物。
自古文人多悲秋,一提到秋 ,文人骚客的笔下总有一种萧瑟凄清,悲伤忧愁之感。杜甫《登高》望秋景而伤怀:忧国运之衰败,百姓之苦难;伤客旅之漂泊,孤独之寂寞;愁百病之缠体,故乡之难归。“无边落木萧萧下”,何等的萧索凄凉;“百年多病独登台”,何等的孤独忧伤;“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又是何等的忧心痛苦,无奈悲楚!而六一先生一篇《秋声赋》,极写秋风萧瑟,万物凋零;感慨世事艰难,人生易老。他笔下的秋“其色惨淡”,“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其声“凄凄切切” 。这样的秋多么的萧条凛冽,读来令人寒气彻骨。“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衷,必摇其精。”“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由物及人,感念人生之短暂,伤感悲秋之情难以尽说。
人的情感意识深受所处的环境影响,“自古文人多悲秋”亦是如此。秋天是一年的收获季节,在北方,亦是万物开始衰败的季节。树木开始褪去绿装,木叶飘落,青草枯黄,生命开始渐渐失去生机,这样的情景,与步入暮年的人生,或处于人生窘境的境况何等相似!所以,当文人骚客们处于这种人生境况之时,又遇到这种萧索的秋景,就自然会触景伤怀,由自然的萧索凄凉,而联想到自身的年华流逝,仕途失意,处境窘迫,孤独无助,就难免感慨系之,实际上伤秋也只不过是在伤己的人生遭遇罢了,这也是范仲淹老先生早已指出的“以物喜”、“以己悲”。
南粤的秋天以其独特的韵味,永不褪色的绿,不停绽放的花朵,永久流动的澄澈的河流湖水,不断奏鸣的鸟啼合唱曲,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永不停歇的生机,给人以美的享受,生的美好,生活的勇气,这样的秋景,怎还会使人产生悲秋之情呢?就连当年被贬到这政敌认为是边远荒蛮之地的东坡先生,当他居住在惠州西湖边上的几间简陋的茅草屋里,无权无势亦无钱,但他并不悲愁颓废,因为他已被这里美丽的风景沉醉了,将自己居住的草堂命名为“相宜居”,甚至竟然想要在这里终其一生,“不辞长作岭南人”了。只是当他的政敌得知他不但没被这“荒蛮边远”之地击垮殒命,反而过的有滋有味乐淘淘,充满了嫉妒恨,一道贬令,又将他逐离这四季常绿,山明水秀之地,把他贬到瘴气疫疬之地的“天涯海角”,使他终老此地的想法梦碎,只得携子渡海而去, 只留下朝云孤坟千年守凄凉。
秋来秋又归,南北秋相异。正是因为有如此的不同,才能让我们享受到了大自然不同的美丽的风景。想来人生亦如此,正是我们一生经历了不同的风风雨雨,才使我们的人生精彩纷呈。南国之秋,它给我们更多的是永不改变的生命之绿,是不停吐露芬芳的生命之花,是永远流淌的清澈的生命之河,是永远演唱不完的天籁之音的生命之歌,美丽的南粤之秋,引人沉思,给人启迪,催人奋进。
是的,不管是北国之秋,还是南粤之秋,都值得我们去经历,去感悟。多彩的大自然,我们永久的导师。
本文成于2020年11月3日,农历九月十八日,时值深秋。